听到别人在念这名字时,能勇敢答复。此后,这名字成了一组混乱的密码,就像明知保险柜里有重要的东西,密码也没错,却不清楚旋转锁要先右转,还是左转,再也打不开了。
唱完名,帕大声宣布,所有的人晋升为军曹,在他们胸前黏上构树叶。叶子有绒毛,拍上衣服即可,权充是陆军的横排双山胸章。等到晋阶仪式完成,帕再度大喊:“军曹们,听我的命令。”
那些军曹没有整齐回答,锁在各自的情绪。
“巴格野鹿,众军曹,听令。”
这下他们响应整齐,短而急速,还发出齐一的并脚声。
“加油,从这里离开后,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希望。记得,你们是我最棒的子弟兵。”帕最后才慎重地宣布,“从现在开始,白虎队解散,你们复员了。”所谓“复员”即解除军职,返回户籍地。
他们站着不语。帕当众褪掉军服、战斗帽、汗衫,连内裤也脱了,露出满是小鱼干似疤痕的身体,其他人也照做。他们把换下的军装挂在营舍,开窗让风灌进来摆动,看起来比较不像有人在悬梁自缢。又在操场撒下咬人狗、咬人猫的种子,经风雨的浇灌,不必太久,这些碰到便会灼痛人的植物会像燃烧的绿火蔓延,而且猖狂得不近人情,没人敢接近。他们回望空荡荡的营舍、单杠、卫兵所、仓库、晒衣场,还有矮小的营仓(禁闭室)。训练场虽然在世界角落,却最接近宇宙,因而有了最蓝的天。这里的风很潮湿,是流动的雾。他们不敢回望太久,怕情感牵扯,才能冷静离开。
往火车站的山道上,他们快步走,在稍微平坦的地方还小跑步,一路上,他们遇到以前整队到练兵场升旗、经过时得敬礼的对象,是瀑布、杉木、苦楝或整片构树,如今他们照样喊泷殿、杉殿、栴檀殿、殿,没有踢正步敬礼,只有喊莎哟娜啦,如此深情地说再见意谓从此不再见了。绕过小溪,视野没阻拦,他们撞见一片开成强光的紫花酢浆草原,想起那个开飞机的金田银藏,便喊:“三叶草阁下,莎哟娜啦。”整片花海回应地晃起来,这幕教人叹为观止。等到他们到达车站时,火车为他们耽误了五分钟。运输官气得骂他们没时间观念,命令他们把背来的墓碑丢掉,免得吓人。这群少年哪会听话,挤上车,大喊到齐了,出发了。火车启动,渐渐离开,他们往火车最后一节挤去,好多多回顾关牛窝,撞倒不少走道上的物品。一个落在后的少年突然停下,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靠窗车位。是坂井一马,要乘这班车转车到基隆,再坐船遣返日本。
“坂井桑,是我。我们在找你。”少年小声地用日文喊。
坂井一马穿军服,把军背包放腿上,双手放在背包上,安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