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顺江死在海口了。帕看了自己的伤口,才知道自己多残缺,脚筋肿大,手掌几乎像煎焦的红龟粄,几乎连爬上桥墩休息的力量都耗尽了,一坐下来还不得闲,身体仍激烈颤抖,久久才平复,心想又逃过死劫了。
至此,一路沉默、恐惧的男孩才平静不少,伸手往桥墩后头的缓水区捉些鱼虾,想给帕充饥,或许是弥补之前他的罪过,审讯时他老是吃饱喝足,而帕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什么也没摸着,男孩不顾帕的阻止,坚持到桥墩后头的小沙洲捡鸟蛋。这也好,帕觉得饥饿几乎腐蚀了他的腹腔,吞口水都有回音。他把拔河绳的一端系在男孩腰上确保。不多时,男孩拿了几颗鹭鸶蛋回来,掬把水将鸟粪与羽毛刷净。帕接了就吃,一并把蛋壳吞下。这些蛋液填不饱,勉强把干涩的喉咙润化,却更显得珍贵了,在极度饥饿的折磨下,蛋的滋味把舌头晕软了,像爱玉在嘴巴里轻晃。忽然间晨光从山头染出,层层变化,然后蕉黄的光芒炸迸,把薄雾掀了起,如涌起数百公尺高的海啸,城市的天际线瞬间柔软了。阳光也把河上整夜往来的货船抹亮,桥头上的车流也渐渐比桥下的水流更繁杂。男孩哭了,不明就里地蹲在那哭,尽情又无负担。帕没有安慰男孩,要是他敢,他会哭个痛快,把泪水洒向这个充满希望,也充满失望的城市,让淡水河静谧地带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