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子,搓搓挪挪,南崁溪的水漂一漂,清洁溜溜了。方圆一公里内的居民,在冬阳下,衣色透出些微的黄光,透透亮亮,好嫩黄呀!他们甚少知道这原因是新洗的衫服并不干净,所谓“不干净”是藏含了那株树王的皂碱。仿佛凯达格兰人几经通婚与汉化,看似消失,其实血液已经藏含在附近居民的肉体深处。他们总在某个梦境的瞬间,恍惚的,隐性的,梦见有人在田埂栽下幼苗后,仰天看。这是他们集体潜意识的古老梦境。
帕没有梦过那个古老的梦,也没有注意到桥头边有棵老无患子。当他来到桥头时,一切都有了联结。他看到惊惧的一幕:有个老人躺在桥头下的溪边,那是他的阿公。他大腿骨折,身体多处流血,整个早晨或许更久的时间,都躺在那呻吟,直到喉咙也累了。帕停下牛车,把那具尸体留下,顶着床走下溪床。那个老人又老又皱,正闭上眼等死。说明白点,还是帕自己讨厌的人。帕摸摸刘金福的气息,差不多了,走快点,可以在刘金福过身前赶回关牛窝。人要死在自己的故乡,这是习俗,刘金福也会这样想。帕捡了细漂流木帮刘金福骨折处固定,拗了些枯草垫床,把刘金福轻轻抬上去。刘金福骨折的大腿与手碰触到床板,伤口滴血,他痛醒了,再度轻微地呻吟。
“我走不赢你,我输了。”刘金福说得小声,是说给自己听的。三月初的大游行那天,他确实混在人群中请愿。不过,看到帕大闹现场,他不由得惊恐,帕是过动儿的家神三太子转世,降生于斯大闹。他把帕藏在关牛窝深山,之后又牢牢绑在鬼屋,帕还是逃出来,把台北搞成一锅沸水。再下去,帕会毁了台北。刘金福得逃走,逃回关牛窝深山。他知道帕会追来,逃给他追,把他引回关牛窝深山就天下太平了。他拼老命地骑车追上往南的火车,火车在桃园市区就停驶了。他继续骑车,已筋疲力尽,失去判断力,在桃园市区迷路,犯错往北骑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栽在南崁溪。
“铁壳仔,把它拿过来,里头有向城隍爷求来的锦囊妙计。”刘金福提高音量,这是说给帕听的。
那个装蜜丝佛陀蜜粉的铁壳系在刘金福腰布里,向来是他北上时的皮夹,不见了,幸好在附近找到了,摔得歪七扭八。帕打开看,一条恩主公挂乾隆通宝的絭、一个佛银、一沓买不到什么的千元钞与几张折妥的纸。帕打开纸,那就是城隍爷的妙计了。第一张是死亡证明,上写着他的日本名,鹿野千拔。一九四四年六月初,战死于印度尼西亚的比亚克(Biak)岛。另一张是同僚的证明,说明鹿野千拔隶属于日本海军101燃料厂,支持印度尼西亚的比亚克岛的机场扩建。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七日,米军用舰炮与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