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狗一定要吃药,不吃它会死翘翘。”小男孩说完,从口袋拿出一个夹链袋,秀出里头的黑色药丸。
“谁给你的?”
“那个腰受伤的阿婆,她说老狗狗生病,要吃药才不会死翘翘。”
“这药很苦,狗狗吃不下去。”
小男孩天真地说:“药当然会苦,所以我帮助阿婆,把药水越煮越少,加了面粉做成药丸。”他说完,把药丸叼在嘴里,一手抓住狗的下巴,一手抓住狗的上唇,往两边掰开。邓丽君这种拉布拉多犬的脾气不错,几乎逆来顺受,它的嘴巴被迫张开,露出舌头与灰色像皮皱纹的上腭。这时小男孩把嘴叼着的药丸放开,掉进狗嘴。
姨回家后,摘下假发与发网,顶着平头到处走,多自在呀!
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头形,略扁,不是自以为是的圆形。我注意右侧有块不长发的白疤痕,那是童年撞到桌角所致,爸爸带我到急诊室缝了五针。我的耳朵不大,有点向前翻,右耳容易从长头发中露出来,有些男生对我说那片小耳尖很可爱,像猫耳女。现在失去头发遮盖,耳朵很显眼,越看越怪,对自己的外貌产生陌生感,这就像把一个汉字看久了或写上一百遍,竟不认识它了。我快不认识自己的外貌了。
我在浴室的镜子前凝视之际,邓丽君在门外哀号,用爪子挠门,求我让它进来躲。这声音真刺耳,但总比我上厕所太久时,“死道友”们总会轮流猛敲门的声音来得友善。我打开门,它苦难的脸上闪过一丝亮光,蹿进来,把前脚搁在马赛克花砖拼贴的浴缸上,勉强地挪屁股,才栽进去躲起来。
接着有人猛敲浴室的门,粗鲁地转动把手,发现门上锁后开始撞击,发出砰砰声响。我不得不出声制止。
“邓丽君,你不要锁门。”门外的小男孩喊。
“是腰受伤的阿姨要你这么做的吗?”
“对呀!她说她动不了,抓不到邓丽君,要我喂它吃药,我跑得快。”
“可是药很苦。”
“药要苦才有效。”他将抓住的两
“是我。”
“‘杂草阿姨’,你打开门,你不要保护邓丽君了。”小男孩大力拍门,“我找邓丽君,要救邓丽君。”
叫我“杂草阿姨”的是美发女人的儿子。照辈分来说,美发女人与爸爸同辈分,她儿子则跟我同辈,叫我“杂草姐姐”比较合宜。之所以叫我“杂草”,是因为我的紫色五分头像某种杂草,至于什么草,他总是说“就是杂草啦”。杂草也有名字的,只是小男孩讲不上来。
我开门,请小男孩不要急。小男孩背着背包、戴着帽子,那是待会儿我们要进行的小登山的装备。他挤进来,张望几下,往浴缸靠过去,对里头邓丽君大喊你不要逃了,吃药时间到了。
我惊讶地问:“怎么你也来逼邓丽君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