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冲出浴室,邓丽君跟在后头,晨光闲静地照在教堂,花窗光芒缤纷得像是彩虹来访。人与狗在草坪上跑了几圈,打滚了几圈,恩怨也没了。一阵强风吹来,我赶紧用手压住那刮过凉意的平头,以为帽子飞了,事实上飞走的是二十几年来对女性长发的约束。然后我笑了。
小男孩带我跨过马路,来到一片荒废的田地,那里长满快要溢出来的大花咸丰草。咸丰草是荒地最旺盛的植物,闽南语称之为“恰查某”是很贴切的,它们攻占地盘时用上了泼妇过街的性格。可是我不喜欢这种植物,它们太普通,或者说我没发现它们的独特之处。
“你头上的杂草在那儿,我带你去看。”他遥指着千万棵的咸丰草,然后冲进去,那里都是野草。
我跟了进去,咸丰草的种子像是小鬼手,沾得我到处都是。在咸丰草的白花深处,连绵出现一片紫花藿香蓟,那是小男孩所谓的“杂草”。这结局让我笑出来了。由管状花组合而成的藿香蓟花朵,看起来像钝钝的小圆球,还蛮可爱的。我仔细观察,这些小花朵,真像女人剃了短发而染成了蓝色,我喜欢这种比天空更寥廓的蓝紫色,欣然接受“杂草阿姨”的称号。
“我喜欢‘杂草阿姨’这叫法,非常适合我。”我说。
片狗嘴开开合合,动作滑稽,像是狗嘴自动咀嚼药丸。
邓丽君突然奋力挣扎,自小男孩的手中挣脱,它吃了小部分的药,大部分的吐了出来。药在邓丽君的口腔产生反应,身躯扭曲,它试着爬出浴缸却体力差,大小便失禁,身体瘫在秽物中,眼睛一丝丝无光。小男孩是第一次喂食邓丽君,反应跟它同步进行,他的心情惊骇,哭着说邓丽君死掉了。
“它没有死掉,只是很痛苦。”
“可是我阿太(曾祖父)快死掉的时候,会像小宝宝一样乱拉大便与尿,身体也是动来动去。”
“你看,它还有呼吸。”
“那要小心,我跟你讲,有人要抢你的名字。”小男孩神秘地说,“她叫作‘杂草阿婆’哦!”
夏末小登山展开了,一群老女人准备出发。
这场郊游的目的是去伐木。窑烤的主要木柴是龙眼木与荔
邓丽君从痛苦中回神,呼吸略微急促。我打开水龙头,用温水帮它清洗身体的秽物。小男孩很难过,自责差点害死老狗,无语地站在浴缸边。我要小男孩帮忙抓住邓丽君,免得老狗突然抖水,顺便能转移它的难过。湿答答的邓丽君很难抓,一骨碌起身,猛然启动身体的“振动模式”,把水花喷出来,浴室到处是水痕,我们也是。
“我刚刚有发现了杂草。”小男孩说。他觉得跟我有些靠近了,分享他才发现的事。
“杂草,那是什么草?”
“像你的头发的草,到处都看得到。”
“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