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犯小人?”
“你不是要打很麻烦的官司吗?”假发阿姨靠过来说,“我跟你讲,你跟我的堂妹一样遇到烂男人了。”
我跟着“死道友”之后,祖母禁止她们跟我谈及性侵与官司,怕我又卡在解不开的死结上,成了越抓越痒的破皮肤。但是,她们用自身的苦日子故事,绕过禁令,送来心意。比如,回收阿姨跟我提过,她掉进被儿子骗尽财产后的阴谷;护腰阿姨说她被父亲遗弃的童年;黄金阿姨说她如何走过失婚的痛苦;酒窝阿姨一直邀请我演戏,这样日子会比较好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拿出来翻阅是安慰新进的受难者。我知道她们的用意,但是假发阿姨是第一个直接来跟我谈的,无视祖母的禁令。
不过,我的想法却是,拜托,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希望假发阿姨来打扰我的情绪,现在心湖够乱了,不希望再有落石激起更多的涟漪。但是,来不及了……
“我堂妹
放心流露脸上的哀感,倏忽之失落,一种花落遭风刮的无奈……
我的逃亡就要结束了。
傍晚七点,天际微染着紫色。我坐在天主堂外头的草坪上,凝视手机,看着里头台中地院的开庭传唤单。通知单在七天前寄到家,由母亲照相传来。我经常接到母亲的连环电话,从我离家的那刻起,她的电话和短信像蟑螂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喷出来骚扰我。从最初的撤诉短信,回家请求,到近日的吩咐要出庭,我都没回应。我讨厌蟑螂尸体的味道。
我得上法庭了。这意味着廖景绍不承认性侵,法庭成了兵刃的战场。我因此失神,感觉时间是凝滞的,对外的反应迟钝,看什么都恍神了。就像现在,天主堂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村民,要观看“死道友”的演出戏码,几个小朋友在我附近打闹,几只狗在我后方打架,连假发阿姨在我身边刻意地走过五次,我都没有发现。我的灵魂应该是死了。
假发阿姨第六次来时,端了一碗意面给我,把我拉回现实,饥饿感瞬间降临到我身上。我拿了面就吃,解决了六小时未进餐的疲惫。这时,我才惊觉自己刚刚活得多狼狈,要不是假发阿姨拉一把,恐怕又要在悲怜里多打滚几小时。
“我在碗里加了一片‘抹草’,你吃出来了吗?”假发阿姨说。
“那是香草吗?”
“不是,这里的客家‘抹草’跟我们闽南人的不一样,我发现这附近都有这两种,各拿了一片给你放在汤里。”假发阿姨所指的客家人抹草是金剑草,而闽南人抹草是小槐花,都是用在端午节沐浴,或挂门上避邪。
“抹草好吃吗?”我问。这问题真蠢,失魂的我吃了却不知滋味。
“这主要是退小人用的,药效不错。”假发阿姨突然降低音调,“这是我最喜欢的堂妹教我的,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