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说,邓丽君要走了,大家闭上眼,跟她一起祈祷,信菩萨的求菩萨、信上帝的求上帝、信妈祖的求妈祖,什么都不信的把双手合在胸前。祖母一手往上呈,暗示酒窝阿姨过来握住那只手,一起祈祷。
“我亲爱的姊妹们,我求你们,祈祷你们的神来到这里。来,你们现在呼唤你们的神。”祖母说到这里,给大家各自祈祷一段,才说,“我所尊敬的众神,我所爱的上帝、菩萨、妈祖,我求你们帮助我。我愿把我一星期的阳寿转给邓丽君,换它一分钟的元神。我祈求众神,给邓丽君生命的力量,让它醒过来看看我。”
末了几句,大家睁开眼看着祖母说完,如此不舍。祖母如此慈悲,愿意把生命之力给一只动物。尤其是酒窝阿姨,紧紧捉住祖母的手,她陷入一种莫名的小激动情绪中。
“邓丽君,我祈祷你醒过来,醒来看我。”祖母说完,学狗发出叫声,“汪!汪!”
这只是模仿护腰阿姨平日跟邓丽君的游戏,今日也在温柔中,饱含坚定。她就这样叫着,仿佛真的懂了狗语言,真诚呼唤。
怒视回来,她背后的白墙有着屋主为了抗争而写的“恨”字。字好大,约两米,红漆字,用太多漆而出现淌下来的泪痕,是客厅最令人不安的标语。我们这几天都跟这个字磨合,并且交手。现在护腰阿姨的感受,完全被标语衬托出来。
“我们会陪你,邓丽君。”回收阿姨再说一次。
“勿——假——了。”护腰阿姨突然愤怒大吼,转而冷冷地说,“袂见笑(10),等一下你就知死(11),就知死了。”
这怒吼吓到大家,仿佛客厅空间随声音的爆炸而膨胀了十倍,所有人的疏离感也扩大,安静得刺人。我看着眼前的护腰阿姨,能理解她的爱狗之心,但解不开她的仇恨之心,她爱的极限不是宽容,是恨。这时无论讲什么,她都听不下去了,心魔阻止她去理解,并将爱有多大转成恨有多深。
安静时刻,护腰阿姨趴在邓丽君身边,用手轻梳它的颈部,如此温柔,等待死神来,带走昏迷的狗……
“汪!”她叫。
“汪!汪汪!汪汪!”她又叫着。
邓丽君醒来了,转头看着祖母。或许它想起往日与护腰阿姨玩的游戏,或许把祖母当成了护腰阿姨。它抬头,看着祖母。祖母再次对众神祈祷,她愿意再拿出一星期的阳寿换成给邓丽君生命力量,愿它走到她的身边。
“邓丽君,走过来
“汪!”
“汪!汪!”
“汪!汪汪!汪汪!”
祖母学狗叫了三回,真是令人摸不着头绪,惹得护腰阿姨抬头瞪她。祖母依靠在墙角,一只脚盘着,一只断腿打直,她深吸口气,再次发出狗吠声,似乎在跟邓丽君沟通。
“嘘!勿吵了,它要困了。”护腰阿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