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才难免不服气,但旋想,是谁下的命令,有分别吗?孙兴社确实由军统撑腰起家,军统需人办事,无论指令来自谁的嘴巴,能够拒绝吗?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太清高了,他陆南才不敢唱高调,反正天下之事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没法子,拿了吃了总得还,而如果还得够多,往后想再吃,便不难了。更何况目前仍不是孙兴社拒绝的时候,否则事情被张扬开去,不但面子过不去,更必种下祸根,自讨麻烦。是鸠但啦,杀就杀,关老爷杀过人,他陆南才也杀过,杀一个跟杀十个没差别,而且杀林柏生这类人不叫杀人,叫锄*。
想明了道理,陆南才直接问道:“何时动手?”
王新仁回答:“南才兄爽快!我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戴老板一月十九日抵港,我们最晚得十八日完成任务,距今只剩十二天。”
《南华日报》社址设于中环荷李活道四十九号,职员宿舍在旁边的石板街,林柏生住宿舍,通常晚上十点离开报社,先到路边大牌档吃消夜,再回家休息。商量一番,刘方威建议在大牌档下手,由陆南才乔装乞丐,埋伏等候。他于晚上先开车载陆南才到报社旁视察地形两三遍,发现大牌档铺铺相连,灯火通明,又有流莺站街,耳目众多,并非下手的好地方。于是把地点改为石板街,窄窄长长的板级阶梯,就算一击不中,林柏生插翅难逃,方便追击施袭。刘方威给陆南才看过几张林柏生的照片,穿西装,典型的报人书生模样。刘说林亦是广东人,个子不高,但步伐急速,所以动手时须非常敏捷。
动手前两天,张迪臣凑巧从骚格烂老家回到香港,约见面,说要到得云茶居,他喜吃那里的南乳猪脚煲。陆南才暗觉这几天不宜露脸,佯说胃痛,建议坐车兜风,张迪臣更高兴了,找车把他载往赤柱,坐在海滩石堆旁聊天,不,先做其他的,结束后才聊天。张迪臣热爱遮天幕地,在公开的地方进行秘密的勾当特别刺激。陆南才笑他是天生的情报员,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神秘躲藏,投胎轮回,下辈子亦必再做情报员。
陆南才半句没提林柏生,他只说张迪臣开口打听的帮会事情,其他不多言。张迪臣亦只提供陆南才所需要的协助,其他的不问不管。于陆南才而言,这并非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安全,知道得多,危险便多,不提不说是为了保护对方。秘密从来危险。张迪臣是否也这么想?陆南才没法知道,然而互相保护到一个地步,两人之间难免增添隔阂,望向对方时,脸是相同的脸,眼神却是一回比一回陌生。
总算到了一月十三日,计划中的锄*日子,刘方威晚上九点半把车开到皇后大道中和利源西街交界,陆南才下车,走路到石板街,找了一处骑楼暗角坐下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