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才一身破衣烂裤,特地用黑炭涂脸,照镜子,还真认不出自己。怀里藏着一把苏制曲尺手枪,是刘方威给陆南才的,他曾试开,火力比平常惯用的美制左枪强劲,他决定日后也弄一把。
等了大概一小时,距离灯火管制时间尚有卅分钟,石板街上走动的人影愈见稀落,终于,街角传来一阵急快步声,鞋底踏到木板,啪哒啪哒,陆南才立即双手抱膝,眼睛透过膝盖上沿偷瞄前方,忽见一个穿淡灰色西装的矮子从前面走过,身子前倾,双手摆动,似是喝了酒。是他了,是林柏生,肯定是他。
陆南才从暗角跃起,轻步追到林柏生背后,从怀里拔出曲尺,打算先唤他的名字,待他回头确认始扳动枪机,但突然瞥见右方巷口闪出一道曲线婀娜的女子身影。刁那妈,早不来晚不来,竟然这时候才来了一个企街妹。陆南才狠咬牙,不管了,不确认了,以免引她注意,二话不说,他马上开枪,砰一声,子弹射到林柏生背后,林柏生应声仆倒地上。陆南才冲前,砰、砰、砰,朝背部再补三枪,林柏生抖动几下,死了,金丝眼镜掉在旁边。陆南才捡起眼镜,狂奔到皇后大道中,跳上刘方威的接应车辆,刘瞄了瞄陆手里的眼镜,得意地干笑两声,猛踏油门往湾仔驶去。企街妹惊恐蹲下,只张开嘴巴,害怕得忘记叫喊。
可是林柏生仍然活着。早上的报纸来不及报导,下午出版的号外却刊载了,陆南才读后始知道被子弹轰毙的人不是林柏生而是另一个南北行少东。少东昨晚在陆羽茶室吃饭打牌,雀局结束,醉醺醺地走路回家,没料做了替死鬼。林柏生则留在报社赶写社论,再跟朋友商量是否应赴河内会合汪精卫,根本没出门。如果不是顾忌企街妹,如果坚持唤名确认,如果,如果,如果稍稍多了谨慎,陆南才此刻便不会懊恼万分地坐在荣记行的办公室里面对王新仁和刘方威。又是女人累事,陆南才深信女人于他非常不祥。
王新仁终究道行高深,仿佛法官宽恕囚犯,用厚实而缓慢的声音道:“南才兄,人有失手,天意弄人,毋须过于自责。但总该把事情办完,我们得赶紧另想法子。”
当夜陆南才到张迪臣家里,躺在床上,张迪臣突然问他:“你知道石板街的事情吧?有听见什么风声吗?”
陆南才故作轻松地说:“读了报,南北行少东,搞不好又是搞了别人的老婆,老公买凶惩杀*夫,不稀奇。别人的老公可以碰,别人的老婆可碰不得啊!”
张迪臣道:“不见得。我怀疑跟Mr.Wang有关,现场附近是《南华日报》报社,是汪精卫的言论机构,我们收到线报,那个叫林柏生的社长打算去河内找Mr.Wang。”
陆南才把双手垫在脑后,道:“你是说杀错人?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