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串门子的习惯,但是,有一位荷西上司的太太是个十分投合的中年妇-人,她主动要教我裁衣服,我勉为其难,就偶尔去公司高级职员宿舍里看她。
有一天,我拿了一件接不上袖口的洋装去请教她,恰好她家里坐了一大群太太们。
起初她们对我非常应酬,因为我的学历比她们高。(真是俗人,学历可以衡量人的什么?学历有什么用?)
后来不知哪一个笨蛋,问起我:"你住在哪一幢宿舍?我们下次来看你。"
我很自然地回答她
以后单身朋友们来,我总特别留意自己的言行。在厨房里的主妇,代替了以前挤在他们中间辩论天南地北话题的主要分子。
家布置得如此的舒适清洁而美丽,我一度开办的免费女-子学校放长假了。
我教了邻近妇女们快一年的功课,但是她们不关心数目字,也不关心卫生课,她们也不在乎认不认识钱。她们每天来,就是跑进来要借穿我的衣服、鞋子,要口红、眉笔、涂手的油,再不然集体躺在我的床-上,因为我已买了床架子,对于睡地席的她们来说,是多么新鲜的事。
她们来了,整齐的家就大乱起来。书不会念,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等等名人却比我还认识,也认识李小龙,西班牙的性感男女明星她们更是如数家珍;看到喜欢的图片,就从杂志上撕走;衣服穿在布包下不告而取,过几天又会送回来已经脏了扣子又被剪掉的。
这个家,如果她们来了,不必编剧,她们就会自导自演地给你观赏惊心动魄的"灾难电影"。
头来啊!"
"我没有任何企图,我没有抱一点点希望,你不用责怪我。"
"不要再送花了好吗?我受不起。"
"好,我走了,请你谅解我,我对不起你,还有荷西,我——"
"毕葛(我叫他的姓),你没有侵犯我,你给了一个女-人很大的赞美和鼓励,你没有要请求我原谅你的必要——"
等荷西买下了电视时,她们再用力敲门骂我,我都不开了。
电视是电来时我们惟一最直接对外面大千世界的接触,但是我仍不很爱看它。
在我用手洗了不知多少床单之后,一架小小的洗衣机被荷西搬回家来了。
我仍不满足,我要一匹白马,要像彩色广告上的那匹一样。
那时候,我在镇上认识了许多欧洲妇女。
"我不会再麻烦你了,再见!"他的声音低得好似在无声地哭泣。
荷西不知道马诺林单独来过。
过了一星期,他下班回来,提了一大纸盒的书,他说:"马诺林那个怪人,突然辞职走了,公司留他到月底他都不肯,这些书他都送给我们了。"
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居然是一本——《在亚洲的星空下》。
我的心里无端地掠过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