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上跟在驴车的后面,几乎是吹着口哨走的。
我变了,我跟荷西以前一样,经过三个月沙漠的生活,过去的我已不知不觉地消失了。我居然会为了几个空木箱这么地欢悦起来。
到了家,箱子挤不进门。我不放心放在门外,怕邻居来拾了我的宝贝去。
那一整天,我每隔五分钟就开门去看木箱还在不在。这样紧张到黄昏,才看见荷西的身影在地平线上出现了。
我赶紧到天台上去挥手打我们的旗语,他看懂了,马上跑起来。
我谢了他们走出来,想去邮局看信箱,预计做家具的钱是不够买几块板的了。
走过这家店外的广场,我突然看见这个店丢了一大堆装货来的长木箱,是极大的木条用铁皮包钉的,好似没有人要了。
我又跑回店去,问他们:"你们外面的空木箱是不是可以送给我?"
说这些话,我脸涨红了,我一生没有这样为了几块木板求过人。
老板很和气地说:"可以,可以,你爱拿几个都拿去。"
天来不来?"
"下午一定来,你早晨去五金建材店问问木材的价钱,我下工了回来可以赶做桌子给你。"
他将我用力抱了一下,就将我往家的方向推。我一面慢慢跑步回去,一面又回头去看,荷西也在远远的星空下向我挥手。
有时候,荷西有家眷在的同事,夜间也会开了车来叫我。
"三毛,来我们家吃晚饭,看电视,我们再送你回来,不要一个人闷着。"
跑到门口,他看见把窗子也挡住了的大木箱,张大了眼睛,赶快上去东摸西摸。
"哪里来的好木头?"
我骑在天台的矮墙上对他说:"我讨来的,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快快做个滑车,把它们吊上来。"
那个晚上,我们吃了四个白水煮蛋,冒着刺骨的寒风将
我说:"我想要五个,会不会太多?"
老板问我:"你们家几个人?"
我回答了他,觉得他问得文不对题。
我得到了老板的同意,马上去撒哈拉威人聚集的广场叫了两辆驴车,将五个空木箱装上车。
同时才想起来,我要添的工具,于是我又买了锯子、榔头、软尺、两斤大小不同的钉子,又买了滑轮、麻绳和粗的磨砂纸。
我知道他们的好意里有怜悯我的成分,我就骄傲地拒绝掉。那一阵,我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一点小小的事情都会触怒我,甚而软弱得痛哭。
撒哈拉沙漠是这么的美丽,而这儿的生活却是要付出无比的毅力来使自己适应下去啊!
我没有讨厌沙漠,我只是在习惯它的过程里受到了小小的挫折。
第二日,我拿着荷西事先写好的单子去镇上很大的一家材料店问问价钱。
等了很久才轮到我,店里的人左算右算,才告诉我,要两万五千块以上,木料还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