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烫了,喝完这杯水就走。”兰姨把茶杯放在木地板。她看了山庄的建筑,梁柱雄浑,光影在榻榻米呈现隔夜茶的苦涩感,有两个男人在火塘边聊天,铁壶的蒸汽缕缕往上飘,梁桁纵深,好多的黑暗与荒凉都在那
“我要谢谢你们的心意。”古阿霞看了每个人一眼。
“不行,不能投降,我一定有办法,”赵旻动起脑筋,对上课钟响后急着回教室的学生说,“你们低着头走,多捡几块钱也是钱,捡不到钱就捡破铜烂铁去卖钱。”
目送学生走了,古阿霞不敢怠忽,但是也想不出来从哪儿募到钱。伐木工押她在“”会输,她不想点办法便会提早阵亡。她脑筋动到日前的投稿,趁今日下山询问登稿了吗,有登便有稿费。她走到公共电话旁,投币照着揉皱纸张上的几个报社电话打,以仿真的语词,好在最短的时间得知报社如何处理她的稿件,不然每通打到台北的电话费都偷了她的荷包。
有家报社总机把古阿霞的电话转了几次,就是转不到编辑部,最后由客气的广告部人员来拉业务。有家报社编辑响应,他们从来不会回答刊登问题,希望她每天买报纸自己看。有家报社说,没有附上回邮就不处理。其中一家报社的编辑气愤地说:“你怎么可以一稿数投,这是犯大忌。”然后断线。
她花了半小时打电话,寄托的稿费全落空了,而且花了二十一元电话费。她站在红色公共电话前,挂上话筒的声响,宣布她没辙了,陷入了深深的沮丧。她知道稿子白写了。
抵达大观村的流笼打开门,走下来的古阿霞立即赞美上帝。她看见兰姨靠在燃烧桧木的汽油桶旁取暖,边忍着烟气咳嗽,边啃着饭团。兰姨兴奋得上前拥抱古阿霞,大喊哈里路亚。一股混合厨房油烟、汗渍与桧木的芬芳围绕古阿霞,她没挣扎,陷入最温馨的味道里。
兰姨用扁担挑了两箩筐,一边放了棉被,一边放了古阿霞来不及带走的衣服等细软。鸳鸯针绣的红牡丹棉被是兰姨最珍藏的宝贝,送来给古阿霞御寒。两个人在汽油桶旁,为一捆棉被推扯了好久,直到兰姨动怒说这里人多难看,勉强收下的古阿霞才说下次这样她会生气。
来到山庄,兰姨坐在玄关阶梯,只要求喝杯热水,无论古阿霞如何邀她到火塘边取暖都不肯。古阿霞从火塘倒了一杯炖在铁壶的热水。
“我喝完热水就走。”兰姨手捧热茶,缓和了冰冻的手,等茶稍冷了才喝下去。
王佩芬这时要求准备晚餐的备料。古阿霞从厨房拿来一笼地瓜叶挑,还拿了个大茶杯,从火塘上的铁壶倒满热水,端给兰姨。她知道兰姨很拗,留不得她住宿或用餐,用热茶能推迟离开的时间。古阿霞要跟她多聚一会儿,一边挑菜一边跟她坐在玄关阶梯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