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南的城南路边,帕吉鲁看到夕阳把小山照得琉璃光四射。
小山是乱葬岗,琉璃光则是墓碑反光。远处的某座小丘,有个竹子撑起的遮阳防水布在风中响着,两个做风水的师傅在收工,大声讲着今晚找女人的事。那么远的距离连古阿霞听了都尴尬,还闻到他们走过时散发类似参茸药酒味,其中一人走过由捡骨后的旧棺材板架起的水沟桥时,跌个跤,捂着痛破口大骂。等他们走开,古阿霞笑坏了。
帕吉鲁没有笑,这时候约在坟场外很明白了,文老师死了。她躺在千千万万坑当中的一个。他来此的目的,是从千千万万的乱葬岗找出唯一,给她上香。他也想着文老师的命坏在哪场疾病,哪个意外。
稍后年轻的警员骑巡逻机车赶来,说:“文老师是被枪毙的,十年前的大中午,几个人冲进学校把她抓走。我看到她的手被铐在背后,押进车里。”
“什么原因?”古阿霞问。
糊光谱,中年妇女在花园劳动的剪影不断地匀弄光谱。黄狗难得不吠,摊在阳光下。真是美好的时光,恬淡得能发呆度日。
古阿霞上完厕所的马桶冲水声,让中年妇女中断了工作进屋内,把做好的法国吐司端出。帕吉鲁觉得好吃,堆起脸皮再讨,看着女主人用发蓝的文火把蛋液与吐司紧密融合。他很快吃光了,脱漆的铁盘中剩下阳光反光。
“叶子都摘齐了,可惜没填满这张报纸,你知道为什么吗?”古阿霞把细软整理妥之后,展示熬夜赶工的成果,却刻意把荔枝树的位置留白。
“我知道。”中年妇女安静看着。
“我的那位朋友也知道,他说,那年夏天改建房子的时候,那棵荔枝树被雷打死,不得不砍掉它,用它当梁,让它说话,让它发出改建时的锯木声,让它发出还活着时像风吹树的声音。”古阿霞指着树叶的留白空位,说,“他希望早点回家,把池底剩下的荔枝树捞出来,也许可以雕个什么小玩意。”
“叛乱罪
“原来,他还记得一岁时,他跟爸爸发生的事……”中年妇女红了眼眶,泪水在脸庞写下最深的情绪,“他被抓的时候,我们想尽办法花钱救他,被骗了五十几万,那些钱能买下一栋透天厝⑫。可是,我们夫妻连人都没见到。他爸爸心力交瘁而死,死前惦记这个独子。我这辈子最大的挫折与苦难在那一天到来,失去老公,儿子被当成**党,从此花精力去整理那些不会背叛你的庭院植物。”
“你儿子想念你。”
“谢谢你的神把你们带来,我昨夜想了很久,我会去玉里看他的,也会在庭院种下荔枝。等他出来看到树长大的那天。”
古阿霞用手指绞着衣角,轻轻点头。
帕吉鲁则拿着空铁盘在舔,面对落入窗内的美好晨光,脸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