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阿霞听过最有智慧的领导谈话,被视为粗话满嘴的老芋仔,也有极其温柔的人生哲学,让士兵们臣服且充满愧歉,恢复了当初来盖校的热情与工作速度,工程还提早一天完成。他们在最后一天办了澎湃的庆宴,破例喝酒,桧木屑烟熏猪头皮成了最受欢迎的下酒菜。在乌树传来了东方蜡蝉与小蟪蛄的集体欢鸣中,古阿霞邀约下个十年他们能重返摩里沙卡,可是士兵们醉得把猪头壳当足球在操场踢起来。
校舍盖好的那晚,照例来了一群伐木工喝酒庆祝,他们永远找得出名目喝酒。在菊港山庄要关店之际,手揽小脸盆的“着人嬷”走进来,显然才刚从公共澡堂过来,身上散发着白兰香皂与贝林清香痱子粉的味道。她把古阿霞叫出山庄,在墙角的蟋蟀声中,说:“我不是为几天前讲过的话回失礼,你知的,我讲话从来不黑白讲,也不会糊瘰瘰④。我是来恭喜你的,学校盖好了。”
“这该多谢大家凑手脚。”
“我今天来是把那天没讲完的讲完,我憋太久了,”着人嬷吸口气说,“盖学校的代价很大,把摩里沙卡都赌了。”
“赌上了?”
地给他们个下流绰号。可是,我发现他们的名字多漂亮,像条汉子。”詹排副扯开喉咙对外喊:“你进来吧!谁打你,老子就给他颜色瞧。”
那个摸鱼的士兵走进教室,一群人围在没有窗户的窗台看。一个老兵伸脚轻轻踢了他的后膝盖,令他跪在詹排副前,低头忏悔。
“站起来,我不要你老是低头,你们也是,全部抬头往上看。”詹排副也站起来,用手中木棍指着屋顶上的梁,“告诉我,你的名字写在哪里,大声地念出来。”
摸鱼的士兵指着梁木一角,嗫嚅不语。
主横桁用毛笔写下所有阿兵哥的名字。那是当初上梁前,士兵亲手写下,一种对无给职工作的付出誓言。
“我希望我讲错了,但我也烦恼我讲对了。”
着人嬷说完走了。古阿霞不懂意思,也不用追问了,不把话憋心里的着人嬷已经把所有的话讲完了。那些话令她茫然,她瞥了繁
“赵勇明,你这名字很勇敢。”詹排副转头对摸鱼的士兵,说,“你们能够每天站在底下读自己名字吗?”
士兵们摇头。
“这些孩子给了你们什么承诺?”
“每天早上第一节课,抬头大声朗读我们的名字,说谢谢。”
詹排副说:“在你们退伍后的很多年,回到200公里外的高雄或更遥远的澎湖,当你们生病或年老的时候,当你们孤单的时候,在这里上课的小孩仍会抬头朗读你们的名字,感谢你们做的事,祝福你们。告诉我,现在你们要怎样保护这些梁上的名字?如果在经过很多的台风与地震之后,那些小孩还愿意大声读你们的名字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