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它取个名字,我们要跟它做朋友。”
“Q毛仔。”这是古阿霞小时候的绰号,也是她看到巨树的反应。
“换一个吧!”
古阿霞摇头,说:“就是Q毛仔。”
帕吉鲁卸下大木箱,说这生长在每块林班地最高龄的大树称为“伯公树”。伯公树是客家话,指的是土地公树,是他的客籍外祖父,也是师傅对巨木的敬称,一如每个村庄最长寿的大树总会庇荫着底下的土地公庙与村民。帕吉鲁牵起古阿霞的手,合抱巨木,慢慢说:“敬爱的伯公树,我是帕吉鲁,她是法莉妲丝,从这时起,我们成为你的朋友了……”他的脸贴在粗糙树皮,越说越小声。
头。她对赵坤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他跟一群人带了一只会吃电的猪修理了教育*员。帕吉鲁对赵坤没印象,林场人多,生的熟的,他都不理人,大家对他背木箱比较有印象,背地里用闽南语说是“扛板仔”④。
果不其然,他们在伐木区前进,边走边聊,很容易成为焦点。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古阿霞有芥蒂,自觉那些眼光聚焦在她身上,看穿她是叼着电报的报凶乌鸦,即使没有呱呱叫,但整身较黑的皮肤就是印堂发黑的象征。她把自己的不安告诉帕吉鲁。
“臭美。”帕吉鲁笑了,说,“他们是看我,全摩里沙卡扛着自己棺材走路的,是我。”
“真的吗?”古阿霞睁大眼,“我以为大家都习惯你这怪胎了,你在林场走来走去,都至少应该看惯你了。”
“我很少来林场。”
古阿霞也贴上树,似乎听到巨木的语言,类似各种温柔的呢喃,听到树根从各处传来的声响。树荫如此清凉,她打了盹,种下个梦,很温良,梦到自己在釉蓝的海里漂浮,所有的疲惫与忧伤都包容了。
她醒过来,往后退,看见帕吉鲁已经睡在树根上,凉风习习,树影慢慢爬过去,一切那么美好。
七栋房舍、每栋三十余坪的林区工寮,住了两百多人,弥漫蟑螂与霉味,盖过了桧木建筑的味道。古阿霞得待三天,甚至更久,面对喧闹工寮。
“你很少在山庄,如果不在林场,那你到底躲去哪?”
“慢慢走,有时去种树,有时去看树,有时跟树说话。”
“那你今天来干吗?”
“跟那棵树说话。”
第五座山头旁,矗立一棵剽悍巨树,散落一旁的工人渺小如芥粟。她得花二十分钟的脚程才会走到大树旁,沿途经过作业区,一根根3吨重的原木咻咻地拖过头顶,两架台湾机械公司制造的5吨柴油引擎运转声盖过一切。照帕吉鲁指示,古阿霞找到了头绑毛巾、负责监工的“苦力头”,托他把电报转给下属,免除直接送电报的压力。再走上五分钟,她看到那棵巨树,非常大,非常美丽,是为了荣显上帝而立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