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丽,弟弟吹直笛伴奏。姐姐的唱腔与弹调还可以,音质干净,玲珑悦耳;弟弟的直笛则走调,坏了气氛,每奏完曲子,用手盖住直笛的消音口,猛吹气,要把乐器囤积的口水喷出来,实则掩饰他心虚与拙劣的演技。但是,弟弟随即拿出铁制的卡祖笛(kazoo)翻盘演出,摇头晃脑吹起来,曲律颇好。
古阿霞对卡祖笛很眼熟。花莲市的小孩称那种古怪的笛子叫“放屁笛”,是一九六◯年代的美军第七舰队与越战来台休假的美国大兵带来的,跳蚤市场还找得到。吹“放屁笛”不需要好技巧,透过喉咙唱腔,可以随意地改变笛声,比放屁还简单。
中餐时间到了,工人陆续休息,生火蒸便当。古阿霞打算回去给帕吉鲁弄个简便午餐,却被争执留步。原来是姊弟转移到另一个树墩表演,那里人多,演奏到李叔同的《送别》时,几个工人不耐烦地说庙会怎么来个“粪埽声”,是谁找来的。
“阿南伯父说可以来这里的,”姐姐说,“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弹别的。”
“你跳舞的功夫很䆀(逊),阿南哥不会找这种落魄水平。”一个工人点出残疾女孩唱到兴致时,扭动的下半身很不搭。
这下弟弟难过得为姐姐而大哭,姐姐拄着拐杖过去安慰。
说曹操,曹操就到。阿南哥从山下来了,他得主持庙会结束时的谢神与送神仪式。背他的是赵坤,越过了几道山,浑身是黏腻的汗水。阿南哥到了,工人们站起来,问他的伤口好点吗。阿南哥指着包绷带的大屁股,说,包尿裤来了,而且屁股多了个洞,以后不用挂虑痔疮与秘结②了。工人都笑起来了。
阿南哥的眼神穿过人隙,看见古阿霞安慰的姊弟是他认识的。他拐着屁股伤走过去,想说些话又说不上,怕说了又让自己在五十几个男人前落泪,只摸摸两人的头安慰,脸上充满了不忍。那双手是模仿慈父的方式,让始终在哭的弟弟,终于擦干泪;而老是坚强的姐姐,这下哭坏了,她低头把脸埋在黑发里,拄着的拐杖与支撑下半身的铁脚处在细微震动。
阿南哥拉高音调量,对工人们告诫,不要欺负阿水兄弟的两位囝仔,他几天前去参加告别式,这两位儿女有心,要跟大家说声感谢,上山来看爸爸工作的地方。
古阿霞想到了,姊弟的父亲是半月前送到山庄便伤重过世的伐木工,她帮忙缝过大体伤口。现在,一切明朗了,弟弟脚上穿着不合的绑腿与分趾鞋是来自父亲遗物。姊弟一开始不表明是遗孤,是不想靠感情来博得演出的赞许。古阿霞更意识到,这对姊弟可能是隐性的邦查人。邦查有个习俗,活着的人回到死者长年工作或生活之地,取得更多的慰藉,好获得余生更大的生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