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里有泪,也有雨,泪水肯定多过雨而悲伤,可是水池里的雨水越来越失控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淡了,脑海绞绕许多曾有的画面:身上飘来香水袭人的母亲、弥漫邦查野菜味的祖母、拿着铲子在大炒锅里追菜的兰姨、一个她自囚五年的楼梯间小房,还有一个男人、一只狗,那狗在夏天午后的巷里追着脚踏车铃铛声,咆个不停。
狗叫声越来越近,不似在记忆里。她张眼,一个熟悉的黄影子闯入眼帘,绕着水池吠个不停。随后跟来的男人机灵地扑倒在池边,抓住古阿霞的领子,使劲地拽出来。
古阿霞哭了,她又湿又冷,觉得要哭点什么的才舒服,她更需要帕吉鲁的拥抱才行。可
没有人影,风狂,bao地吹过,枝叶卷向风去的方向。
帕吉鲁会在哪避风雨?她用手电筒往四周扫。风嘶喊,雨越来越大,落到地表后,泛滥成流,带来伐木工斫掉的原木枝条。人类文明入侵此地,加速了大自然摧毁的力量,堆积了世纪之久的丰饶表层土顺着滚荡的水而流失。
古阿霞的脚站不稳,水流不断撞击,她心急了,快支撑不下去,在大树附近大喊:“你在哪?你在哪?”这喊声令古阿霞的心中有莫大恐惧,同时浮现“我完了”的恐惧,她在这个,bao风荒凉的山林,无人,无遮蔽。
她不但找不到人,也陷入困境,,bao雨从雨衣缝隙钻入了身体,衣服湿了,雨鞋积水,如果不能找到避难所,她会遭殃。她想到两个地方,一是300公尺外那片刀斧未至的森林,二是眼前三千龄红桧大树,后者留下的伐向楔口足够她避风──那是她与帕吉鲁度过几晚的睡床──也是最近的选择。
她从红桧的板根爬上去。浅根系的红桧凡是超过七十龄,会长出板根支撑主干,坡度越陡,板根更扎实。三千龄的大树,板根大,雨淋湿滑,古阿霞勉强爬上第二块板根,摔倒了,雨水灌进衣服。她起身,从另一侧架在板根上的伐木工作台爬上去,不料滑跤了,连滚带翻地往下坡甩了几公尺,掉进一个挖掘树头后留下的大洞,要命的是它现在是雨水池。
古阿霞陷在泥淖,边坡不稳固,一抓就落土,跟她落难的还有满池打旋的落叶与枯枝。当她第三次爬不出水池,绝望一如冰冷的水不断灌进来,她害怕会葬身在这里了,可是她不服气,靠着胸前挂着的那盏手电筒照明求救,又试了十次,坏了十次,手脚麻得失去知觉,只剩冻紫发抖的双唇向上帝祈祷了。
她望天,张开嘴,眼里是雨水,从槁灰的绝境看着沉甸甸的,bao雨天空,祈求上帝一定是不得不的正确选择吧!她祈祷了几句,停下来,渐而轻声呼唤,最后大喊起来:
帕吉鲁,
帕吉……鲁……
帕……吉……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