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菊港山庄的马庄主来到了工寮。铁路断了几处、山崩了几处,他几乎是徒步来的,为死者“赵柏青”开死亡证明书。马庄主也询问了阿达玛的名字是“赵柏长”,柏树长青,两兄弟的名字不俗。马庄主检查死者的大体,狰狞僵硬,双手虚抱什么。他告诉莫兹桑,只要慢慢地挪动死者关节,能恢复平躺姿势,如果把大体放置十六小时以上,也会恢复平躺,不过这时意味着肉体趋于腐败了。
莫兹桑从口袋拿出红包,谢谢马庄主前来开立死亡证明书。然后,她要阿达玛抱起亡者,拿去安葬,有点急着把事情解决,连古阿霞都有点惊讶。莫兹桑有她的主张,森铁断了,要送下山到公墓安葬,得等上两天,又
“阿达玛,你看看,孔固力肚子饿了,嘴巴张得好大,好想吃饭。”古阿霞指着亡者,“我来喂吧!”
久久,阿达玛点头了。他花了六小时拒绝大家的美食贿赂,免得死去的弟弟被带走,却很乐意弟弟先吃点东西。
桥上的人赶紧吊下食物来。古阿霞勉强克服了摇晃的绳索,用汤匙舀了冰冷的糙米饭与鱼干,放进死者嘴里。三匙就满出嘴了。一旁观看的阿达玛无言,瑟缩发抖,紧抱死去的弟弟,如果他再坚持下去,会体力耗尽,掉下桥去。那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必死无疑。古阿霞心意不在喂死者,死者已矣,她要帮助生者重新站起来。然而生者抱着死者超过十二小时,如此艰困地陪伴超越了台风之夜的折磨,是什么力量促成的?这是常人做不到的,由一对智力永保四岁的兄弟做到了,成了摩里沙卡的传奇。
“阿达玛,你看看,孔固力都吃了,他希望你也吃,你也吃几口吧!”
沉默一会儿,阿达玛点头了。
桥上那些卧轨横着身体往下看的十几个人,发出惊叹声,他们搞了一个早上,不如古阿霞的几句话。
阿达玛伸手,徒手从古阿霞端的碗里抓了饭菜,往嘴巴囫囵。他的嘴巴张开了,气势如饭桶,把桥上吊下来的食物都吃光了,也喝足味噌汤,脱掉那件潮湿的破衣服,换上干净的。
“走,帮我带孔固力回去关收音机吧!他会想关掉收音机。”
这次,阿达玛很快点头了。古阿霞晃动身体,让绳索摆向桥梁,她用脚夹住死者,好把桥上的另一副吊挂下来的绳索绑在死者腰部与胸部。这活儿已经让古阿霞汗水直流,而且山谷钻上来的寒风,冷不防从衣缝窜进了脊背。
比较难的是,把孔固力环抱桥梁的僵硬双手松开。吃饱有活力的哥哥,喝一声,便把弟弟从卡死的桥梁缝拉起来,看尸体渐渐被拉上去,拉上晴朗干净的蓝天,要消失似的。阿达玛的心慌乱了,把古阿霞往外推开,忍了一夜终于哭叫,沿着桥梁爬上去,又蹬又攀,非常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