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帕吉鲁斩钉截铁说。台北人多,房子多,他喜欢山里,死也不愿意往大都市钻。
“还有,王佩芬回来了。”
帕吉鲁沉顿一会儿,说:“还有吗?”
“到了。”
对面山头的火延烧,他们在大火的下风处很安全。在夜里,气温低,火势比白天娴驯,温温吞吞,往山谷下方慢慢地走去。置身事外观察那些火焰,通透晶莹,里头有树木与小动物化成尘土的梦境美感。小朋友们拿出牛奶糖吃,坐在山巅看火。这时对面火场,一棵两千年的红桧烧起来,怒火爬满树干,然后巨树往山下倒,轰隆一声,大量喷出的火星展开了飞行,往六个方向流成了六条闪亮的小河,落脚在各处烧起来。
“重来,种树苗。”帕吉鲁说。
“要多久才长大?”
“一千年,或两千年。种树不是为自己,”帕吉鲁说,“那棵在学校的银杏叫‘公孙树’,意思是树都是阿公种给孙子用。”
“种树太慢,大家只想种菜,种了很快吃得到。”
两人快爬上山巅,孩子站在那喊着快来。帕吉鲁抓她的手,感到有个小布包搁在彼此的掌心。古阿霞在陡坡重心不稳而松手,小布包掉了。附近一只被烧死的山羌吸引了4公里内的红胸埋葬虫来抢食与争斗,它们受惊排出臭大便,古阿霞掩鼻想走。帕吉鲁却蹲下来找小布包,找不着,徒有掌心的淡味,枯渺干萎的花瓣味。
冲上去。”赵旻对帕吉鲁打了机灵的眼神,跑上山头。山上的孩子就是这样,喜欢玩冲山。
黄狗没有冲去,打圈子,抬腿找地方尿。帕吉鲁用脚顶它的肚皮,黄狗识趣地追上山,溜了灰烟。
“他们打算把学校废了。”帕吉鲁说。
“喔!”
“很可惜。”
美呆了,小朋友大喊,跳脚大喊万岁。帕吉鲁也大笑起来,因为他找到那小包的干燥花了,卡在夹脚
孩子都很天真,大喊催促,不知道大人有话在心里缠死。
帕吉鲁忽然说:“你有心事?”
“下礼拜我就要去台北了。”古阿霞去参加五灯奖决赛。
“快回来。”
“要不要一起去?”
“嗯!”
古阿霞一怔。她知道,这阵子孩子们讨论学校前途,用水源地森林的钱资助学校运作,未来要如何走下去,要存?要废?难道值得“用一座森林,换一间学校”吗?沸沸扬扬的纷争,莫衷一是。有些学生去问古阿霞。她难响应,花了这么多努力完成的事,看来是劫难。帕吉鲁表示,这没有不好,要失去森林,才会记得森林的好。
“哪时候废?”古阿霞问。
“读完这学期。”
“他们是怕我难过,才叫你来说。”古阿霞倾斜身子往山顶爬,“学校废了我不难过,小朋友都学到了。森林没了,才令人难过,摩里沙卡也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