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信,阿霞。”邮差喊。
古阿霞回头找印章盖,忽然想到口袋有帕克笔,抽掉笔盖签收。邮差放完了第五颗方糖,喝完咖啡糖水,从口袋拿出一封对折的标准信封,说:“抱歉,信慢到了。”
古阿霞看了时钟,不过迟了半小时。可是,信封除了写上收件人古阿霞,寄件与收信住址完全空白,也没贴邮资。她觉得字迹略熟,却猜不出谁写的,当下用手绞开信封,拿出信件,直接跳到信尾的署名,赫然是素芳姨。这时候,火车鸣笛三响,催促驰援火场的人赶快上车。古阿霞走也不是了,紧紧揪着信,看着邮差。
“刘素芳出国登山时,托给我的。她交代,
鞋的鞋带缝。古阿霞笑了,要讲的话吞到深处。帕吉鲁笑完,回程的路上,牵着她的手,淡淡说:“妈妈不会来了。”
“怎么说?”
“亮了。”帕吉鲁往东指。
夏季星群登上舞台了。著名的“夏季大三角”牛郎、织女等冒出地平线;人马座星斗引领着银河系核心那些万头攒动的星云,要爬进了天空,如斯明媚。帕吉鲁远眺星云,说,妈妈习惯在严雪与下雨时登山,踏入死境,他早已习惯在生命中暂时失去这段亲情,或永远失去。妈妈说过,要是她忘了回来,肯定是从某座更高的山不小心爬进天空了,那时候,她会擦亮星星,星星会更亮。
“星星越来越亮了,妈妈爬上去擦了。”
星星真亮,摧心肝似的,给人失晕前的眼前一白。古阿霞想。
古阿霞刚下山,又被召回高山的救援基地帮忙做饭。她上楼收拾细软,顺楼梯一级级爬上去,她看见王佩芬坐在靠南的窗口,窗景衬着15公里外的森林大火。
没有阳光的日子,窗光仍够,王佩芬执意点起汽化灯,弥漫汽油味。有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无奈岁月笼罩在她周围,肌肤散发从内心透出的苍白,王佩芬搬出素芳姨的遗物,仔细整理,尽挑喜欢的留下,再把其余的东西放回原位。遗物看似完整,事实上有些没了。
王佩芬拿出两支帕克与SKB钢笔给古阿霞,喜欢写字的人,拥有这些文具更好。古阿霞不喜欢分赃,可是她知道,这些失去主人的遗物只能永远在这空等了。她收下两支笔,也收拾了一些自己的简单衣物,动身离开,在门口转身看着王佩芬在窗下,恍惚是素芳姨的背影,屋内弥漫一股情感搁浅暂停的忧愁,而时光仍熊熊烧着,到处是主人的影子。古阿霞让王佩芬去整理,据说孕妇临盆前总是怀旧,因为将有个小生命来抢走她的时光。
山庄门口正运来蔬菜与猪肉副食品,几个妇女忙着搬,进进出出。下楼的古阿霞错身而过时,墙上挂的爱知时钟在九点半敲了一响。她被人叫住,回头看,邮差在杂沓人影中坐在临窗矮桌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