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再一次抱歉,天亮了。我让你们没睡成觉。可,可是,我早就没有,或许也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听众了……
“不知道是发生了谵妄还是鬼使神差,我开始感到林子里还有什么人。没有脚印,没有火堆的痕迹,没有烧过的火柴,可就是感觉,我旁边有人跟着或者在打转。不,不,我已经不怕邪了,我想这是我的死神在头上转呢,缩紧圆圈,散发出坏牙病、腐烂和坏血病的气息,想要我从痛苦中解脱。我根本不怕死,不怕鬼魂,仍然敬重生命,需要生命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那些在极其可怕的拷问室里、在服苦役的我的那些战友,他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正在死去。假如不是这样,有一次我真的就不从鹿皮垫子上起来了,林鼠、北极狐和别的小动物会连同碎皮子一起吃了我,就完事了。可是我还在抗拒。意识已经模糊,血几乎被蚊子吸到底了,走了调儿地干咳,我穿着烧坏了的脏衣服,走呀,走呀。多少次已经看到了叶尼塞河,走近了它,洗脸,洗手,
“不知道几点,几号,月,日,但是森林冻原的花已经谢了,鸟儿歌唱的春天已经过去了,雌鸟在窝里,掉毛的雄鸟躲在堡垒里。我从雌鸟窝掏出蛋吃了,如果窝的主人在,就抓来在火上烤了。我用棍子追赶打到几只掉毛的山鹑和松鸡,把鸟连同羽毛、内脏埋到了火堆下面的地里,开始时充满了恐惧,后来就几乎无所谓了,往最后一盒火柴里看了看。除非天气不好,我已经不是每晚都生火了。当剩下最后一根火柴时,我决定最后再生火一次,然后就永远地躺在火边。”
逃犯用手捂着眼睛,他的喉咙里有什么呼噜呼噜地响了起来,我们明白了,他在强忍着喊叫和哭泣。爸爸把烟袋递给了来人,他摸索着接了过去,吸了一口,说道:
“谢谢您!上帝保佑你们和孩子们……”
“您还吃点吗?”我打断了来人的话。
“不,不,谢谢,孩子。上帝保佑你,在这个坏年头,不要玷污,不要触怒一颗仁慈的心。”
“或许来点咸鱼?”
“不,不,盐。”
我给了逃犯一小桦树皮的盐,他小心地捏着盐,放进嘴里,又甜又痛得发出哞哞声,盐使皲裂的嘴唇痛苦万分,露出坏血病的牙床。
“唉,我们多么啊!”他喊了起来。又吸了一点盐,他大声地,近乎发誓一样地想让我们相信:
“如果我能活到好日子到来,我会弄一个角落,全铺上盐。这是盐啊!……不,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盐!你们有很多盐,几整桶,你们挥霍它。但是不该,不应该,特别是孩子们,要让他们知道这个,让他们感受我们的痛苦。像通古斯人所说,上帝救命……唉,我们多么啊!会有盐,会有面包吃,可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