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花招骗过这条鱼,突如其来地用足狠劲引体向上,想翻过这近在咫尺的、不高的船舷!
鱼被惊动了,激怒地把嘴一咂,弓起身子,尾巴一扫,渔夫立刻感到腿上一阵刺灼的疼痛,但几乎完全没有声音,像蚊子咬人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伊格纳齐依奇抽噎了一下,身体耷拉下来。鱼也立刻安静了下来,挨近他,似醒非醒的样子,已经不再顶住他的腰部,而是直抵他的腋下,鱼的呼吸声已经听不到了,鱼身四周的水波也只有轻微的晃动,于是他暗暗高兴起来——大鱼已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翻身朝天了!空气正在消蚀着它的生命,它流血过多,在与人的搏斗中精疲力竭了。
伊格纳齐依奇不再动弹,默默地等待着,感到连自己也昏昏欲睡。
鱼似乎明白,他们是系在同一根死亡的缆绳上的,因此它并不急于跟捕鱼人同归于尽。它扇动着两鳃,发出一种像摇篮曲一般令人诧异的枯燥的吱吱声。鱼摆动着鳍和尾以保持自身和人都得以漂浮在水上。静谧的梦幻境界笼罩着鱼和人,使它们的躯体和神志都处于抑制状态。
在疫疠流行,大火成灾,各种自然灾害猖獗一时的年代里,野兽和人两相对峙的事在在可见,野熊、恶狼、猞猁和人觌面相迎,虎视眈眈,有时候双方一连几个昼夜等待着死亡。这种可怕的场面,叫人毛骨悚然,但是,一个人和一条鱼同遭厄运,一条通体冰凉、动作迟钝、满身鳞甲、眼珠蜡黄的鱼,这双眼睛不同于野兽的眼睛,不,野兽的眼睛是聪明的,而这对眼睛却像猪崽的那样饱食餍足而毫无理性——这种事世界上难道有过吗?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但并非事事为人所知。这会儿,他这个芸芸众生里的一分子,马上就会精疲力竭,全身冻僵,抓不住船帮,和大鱼一起沉入河底,然后在那里漂来荡去,直到牵绳烂掉为止。而牵绳是卡普隆的,足以维持到冬天!有谁会知道:他在哪里?是怎么死的?受了多少罪?库克林老头大约三年前也是在这里——奥巴里哈河附近的什么地方葬身水底,一命呜呼的。连尸首都没捞着。水!自然力!在水底下乱石成堆,坑穴遍布,冲到了什么地方,就卡在哪个旮旯缝里了……
有一次他看见一个淹死的人。那具尸体就横在紧靠岸边的河底。大概是从轮船上掉下来的,挣扎着都快靠岸了,不知怎么一来竟挺不住了。可能是心脏出了毛病,也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是另有蹊跷,反正搞不清楚啦。死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铅样的翳,这是死亡的翳,这对眼睛又大又圆,甚至一下子很难相信这是人的眼睛。伊格纳齐依奇看着这副情景,惊愕得人都蜷缩了起来——由于小鱼啄光了眼睫毛,啃去了眼皮,有些小鱼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