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鱼汤之前,先用匙子在碗里搅动一两下,仿佛经他这么一搅,鱼汤就能更浓更厚似的。
当厨师傅的往往比王公伯爵吃得饱,然而他也厕身在餐桌间,他提到今天的聂利玛鱼很肥,满是油。他又说:“小小一杯酒,不够咱一口!”说完又喝起鱼汤来。
再没有什么好说的。捕捞队的人都在用餐。这一顿晚宴是对白天辛勤收获的最高奖赏,对于那些全凭流汗出力换取必需生活资料的渔民说来这是神圣而愉快的慰藉,是延年益寿的欣悦的享受。
与此同时,狗在沙滩上吃完投给它们的死鱼以后,已悄悄溜到桌子底下,根据靴子的式样和人身上的气味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小主人,用那湿漉漉的鼻子尖碰碰主人的膝盖,暗示说,可不能把它忘了。鲍加尼达村从来就有这么个风气:坦诚相处,友好无间,不但人与人之间如此,而且人与狗之间也是这样。一根根的鱼骨,一块块的鱼翅,啃过的鱼头,陆续从小主人的嘴角掉到了地上,狗照单全收,一面咿唔咿唔地轻声哼哼。而渔夫们对这么个不合规矩的事睁着眼睛只当没看见。
偏僻的鲍加尼达小村固然也发生过瘟疫,甚至发生过动刀动枪的事情。然而,怎么能把眼前这些心地单纯的北方人和“流浪汉”乃至“囚犯”这两个旧时代传下来的名词对得上号呢。瘸腿基里亚格还没有和捕捞队同桌用膳的时候,总是吓人似的用“分子”这种字眼来称呼渔业劳动组合里的人的。但是,或由于北方人心善,或由于北方人的孩子不存偏见,对一切生物,尤其对人十分信赖,因而猜疑和不信任也就消失了。鲍加尼达村尊重劳动,如若有个恶棍混进了捕捞队,胆敢横蛮无礼,诱使别人工作偷懒、玩牌赌博或者干偷窃勾当,人们必然把他打成个半死,就像教训那个“文化工作者”一样。这种人或是从此之后按鲍加尼达村的风俗习惯做事,或是夹起尾巴溜出这个村屯。
“今儿的鱼汤怎样,伙计?”这是每个值班当厨的要问的问题。而第一个答复的必定是坐在桌首的头儿——队长。他酒足饭饱,脸上已是红彤彤的了。这时解开衬衣扣子,露出毛茸茸的、有几个蚊子正在吸血的胸脯,客气地答话道:
“俗话说得好:高手艺的厨师赛过博士!”
“肚子鼓得像座山,今儿恐怕爬不回家!”捕鱼人也插话说。吃得已经动弹不得的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地夸奖几句,尽管连舌头也周转不灵了:
“棒极了!”
男人们点火抽烟。桌子上空烟雾缭绕,连蚊子也都纷纷回避,改而躲到桌子底下,贴紧地面,向狗进攻去了。小白鲑等小字辈打起了瞌睡,鼻子尖快就要掉进碗里。机灵的莱卡狗正在津津有味地舔着孩子们小手上无力地垂下的汤匙。它认为,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