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沙沙声的石楠草和悬钩子,还有那草莓的嫩枝和水越橘的暗蓝色叶片便上下起伏,恰如波涛从四面八方漫向墓地。在矮小的土丘中间和墓地的周围都是一丛丛河柳和千缠百结、枝丫交叉的细叶子的矮白桦和匍匐树。冬季时沙鸡往往飞到这灌木丛里寻找吃食。小阿基姆用盛香烟、甜饼和挂面之类的箱板做了个捕鸟罩儿。误入圈套的鸟儿老是拼命扑腾,头在胶合板上撞得咚咚响。
年复一年,墓地被悬钩子藤爬满了。这悬钩子像是趁河汛来产卵的鱼儿,每到一处,便撒下一块块黄色的籽块,像指甲般大小的椭圆的水越橘花空自装缀着坟堆。在这块高地上,浆果要比其他地方成熟得早。小阿基姆忍呀,忍呀,有一次,终于经不住诱惑,吃了墓地上的浆果。之后他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侧耳去听他的内脏——是不是快要死啦?他觉得心头疼痛得如同针刺似的。但很快他被家务事一缠,也就把死的事忘了。
有了这次经验,小阿基姆就跟村里的狗一起,大嚼墓地上的浆果,再也不担惊受怕了。母亲讲了许多墓地上的鬼故事吓唬他,但阿基姆一点也不怕,还带了弟妹们一起到墓地上去。孩子们喜欢上了这块干干净净的高地,像一窝放牧的小羊那样,在坟堆里乱窜嬉戏,直到深秋初次上冻的时候为止。
从墓地的高阜上可以极目远眺;细沙平软的河滩斜斜地伸入水中,稍高处有水浪冲刷的痕迹,紧接着水浪冲刷过的陡岸,滩地全都呈阶梯状。一望平沙,舒徐伸展,水洗浪打使得它熠熠生光。滩上是一排排渔网晒架,栖息在上面打瞌睡的海鸥看上去像一串串的珠子。山鹬顺着斜坡跳来跳去觅食。斑纹雀拍打着翅膀在沙面上嬉耍。从冻土带飞来的雁群像卫士那样三五成群地驻守在远处,结成队伴在水边走来走去,啄食被浪花冲上滩头的小鱼和细嫩的草根。
在鲍加尼达村出生和长大的小阿基姆,上学读书之前从来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其他的村镇和居住地。他从来没在哪儿受过洗礼,从来没有一本花名册上登记过他的名字,他是自由自在地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父亲是俄罗斯人,在北方厮混了一个时期,攒下钱了,就把小阿基姆和他走后才出生的名叫卡西扬卡的小女儿撂给了他们的妈妈,独自走了,至今一无音讯。父亲名叫卡西扬——这是妈妈告诉他们的。在报名入学时小阿基姆说他的父名是卡西扬内奇,可是他口齿不清楚,人们把他的父名写成哈西扬内奇了。哈西扬内奇就哈西扬内奇,这有什么关系?
母亲知道了这事,好似女学生碰见了高兴事,拍着手,像只小鸥似的咯咯笑了起来,嘴里不断重复她那句爱说的话:“真——要——命呀!真——要——命呀!”
妈妈年纪很轻就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