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体和头脑都已麻木,而且惊异地发现,这只体格庞大、鬣毛耸立的野兽身上,竟没有可以瞄准射击的地方!没有一个地方!在小书和童话里老是写如何把子弹打进熊的额头。但实际上这个额头又窄又斜——如果子弹钻不到它正中,是会从额上弹跳出去的。熊的嘴脸是窄窄的,一张黑黑的拱嘴,但它既能用这耷拉着的嘴脸,也能用窄小的额头挡住胸脯。两只强有力的、好似和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的爪子可以举过嘴脸,富有弹性地跑动,把躯体向前抛送,同时掩护着两肋。只有那竖起鬣毛的脊梁和那像猫一样凶狠地拱起的背部才打得进子弹,但如果打不中脊椎,立刻就会被它打翻在地,被它揉烂,捻死……
阿基姆甩掉了那些束缚住他手脚的难以挣脱的无形桎梏,站到树后,哪知脚又踩着了那颗头颅,便赶忙退到一旁,这时他已猜出:熊是躲在这里,躲在这棵树后边,打算袭击驼鹿,不料彼得鲁尼亚自投罗网,正中它的下怀……
“来吧,来吧!”阿基姆迎上一步,似乎在鼓励它来决一雌雄。野兽反而一下子愣住了,肥大的臀部坐到了地上:它可没料到人会反抗。它明明看到人已经退却,躲到树背后去了,人害怕了,他个子很小,拖着两条罗圈腿,眼睛窄细,平庸无奇,活像沼泽地里的红菇。野兽却是毛茸茸的,鬣毛竖立,剽悍、凶猛。而如今这个平庸无奇的人却敢向它这个原始森林的主人进攻,熊吃慌了,动作迟缓下来,慢慢坐下,嘴巴和爪子抓了点什么,但立刻又活动起来,像弹簧似的向上一纵。然而人和野兽同时意识到他们中谁已经输了。熊的毛蓬松着,个儿显得更大了,左边腋下心突突地在跳,绒毛卷曲着,它全身发出的一阵阵轰轰声轻了下来,渐渐地停息了,就像一辆翻倒了的铁推车上剩下的石子慢慢倾泻干净了那样。熊直立起来,亮出披着柔毛的腋窝,这等于告诉对方自己的薄弱环节,指给他往哪里放枪。熊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误,自以为令人毛骨悚然地大吼一声,但实际上它不过是像狗那样吠了一下,接着就虚弱无力地向人猛扑过去。其实不是猛扑过去,而是倒向人的身上。
这时砰的一声枪响,熊腋下的绒毛便燎着了,心脏好像给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戳穿了似时,全身猛地一震,骨头咯咯地响了起来,贪得无厌的发暗的肚子阵阵作痛,脊梁骨像快断了似的,一种红色的东西在它的眼前沸腾,血直往外喷,强烈的浓烟使它窒息,使它视线模糊,它哈欠连连,要瞌睡了,身子和爪子越来越软,眼看着要散架了,它陷入了虚空状态,正在向什么地方逸去。然而熊还在它所陷入的虚脱状态中挣扎着,不愿就此倒下,于是发出一声与其说是野兽的,还不如说是牛的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