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牙炳感到讶异,在香港见过的阿冰不是这么脆弱的阿冰。他顾不得众目睽睽,展开双臂抱她。因有身高差距,阿冰微微弯腰把脸低搁到他肩上,先是轻轻地,然后是豁出去了,整个身子沉沉地压住哨牙炳,把他的衣领哭成一片潮湿。他不懂她为什么这么
“汕头九妹”可非浪得虚名,来啊,你们统统过来,尝尝老娘的刀法功夫。她从箱子里摸出利刀,握在手里向野狗晃一晃,它们登时跃后几步。阿冰啐道:“哼,这样就怕?无胆匪类!”
她像孩子玩游戏般慢慢踮着脚步往前走去,她走一步,野狗后退一步;她走两步,野狗后退两步。她索性站起身,瞪眼咬牙地说:“识相便带老娘到码头,否则不饶你们!”
野狗仿佛听得懂,竟然同时转身跳跃从草丛左方跑去,还边跑边吠吠嚎叫,似在提醒她:“跟我们走!这边!快!”
阿冰连忙把刀塞回箱里,沙沙沙地踏着乱草往前冲,野狗远远跑在前头,她跟不上,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草丛的黑暗里。已经走到这地步,她不管了,继续前行,她相信野狗不会,不,是不敢骗她。果然没过多久已经看见远处有灯。她立住脚步,野狗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但她仍然对着空气说:“多谢!你们比人更有情有义!”
阿冰走到十六浦码头已是深夜,不敢投宿客栈,瑟缩在附近民居的楼梯间抱膝休息,梯间无灯,在彻底的黑暗里只有怦怦的心跳声响陪她醒醒睡睡。终于,天色虽仍黑沉沉,但远处传来响亮的客轮笛号,她知道船已泊岸,她期盼已久的十一月四日来临了,只待海关职员在天明时上班,轮上乘客便可登岸;终于,一路上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准许自己痛快地哭了。
哭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天空开始微亮,阿冰提着箱子用最快的速度走向码头,为掩人耳目,她用一幅白色绢布包裹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她痛恨用这样的狼狈面目跟哨牙炳重逢,但她更担心的是见不到哨牙炳。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搭客陆续从码头铁门后面步出,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走远,走了一个搭客便似在她身上轻轻割了一刀。怎么还未见他?
一个,一个,再一个,因为紧张已久的缘故,阿冰微微觉得晕眩,最后总算有个眼熟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他每走近一步,她的胸口便多涌起一分酸楚,可是她紧紧抿着嘴唇,不希望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里跟期待的人重逢。
这个人,终于走到阿冰面前。她轻唤一声:“炳哥。”
哨牙炳咧嘴问道:“咦,狗肉呢?不是说请我吃你劏的狗?”发现她脸色惨白,他又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太想我了?”
阿冰噗嗤了一声,但这么一笑,反而更觉得自己可怜,再也压不住悲伤,抽搐着肩膀呜呜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