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钊域道交界,哨牙炳下车,付过车资,缓步走向家门,刚才斗酒喝多了,脚步有点浮软,走了几步,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压不住胃里翻腾,蹲下身子,虾、鸽、扣肉、鱿鱼,从胃到喉到嘴,酸臭残渣哗啦啦地吐个遍地。终于喘定了气,哨牙炳站起身才发现对面马路有一对眼睛盯着自己,并且喊叫:“炳哥,冇事吧?做乜呕到死下死下?要保重身子,唔好让其他姐妹替你守寡!”
对方越过马路走来,窄身翠绿短旗袍,个子非常娇小,下围是不成比例地圆翘,摇来摆去,有着刺激的力量。定神看清楚,是阿群。战前她在湾仔酒吧揾食,洋名他听不懂,意思好像是什么什么“天使”,他和她搞过。哨牙炳向来喜欢高妹,本来对她不感兴趣,但她牙尖嘴利倒是跟他旗鼓相当,他喜欢翻云覆雨之后抱着她躺在床上抬杠谈笑。男人就是贪,不管高矮胖瘦,总有办法找到上床的理由。
阿群走近哨牙炳,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用袖子抹干净嘴唇,抬头道:“唔呕到死下死下,又点会见到你?放心,见到你,我点舍得死?”
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阿群了,或者因为一站一蹲的缘故,看在哨牙炳眼里她比以前长得高,身段亦更婀娜。阿群笑道:“听说你娶老婆了,做了住家男人。哎哟,姐妹们想死你了。”
哨牙炳突然伸掌捏她屁股,问:“想我的,是你的姐妹,抑或是你的‘妹妹’?我老婆有馅了[3]!点呀,想唔想都同我生番个炳仔?”当手掌触摸到旗袍,似有一股热浪袭向心头,久违的调情本领,以为已经萎谢,原来只是暂时睡去,只要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呼啸,马上苏醒过来。有些奔腾在血液里的习惯,你可以假装它们不在,它们却从未忘记你,恐怕比亲人更亲。
阿群扭一下身子,抛个媚眼,道:“我妹妹想的是你弟弟,我想的是你的人。这样可以了吧?”
“皇天不负大美人,有缘千里见靓仔。现在你不是见到我了吗?”哨牙炳站起身,把脸凑近阿群。她五官长相扁平,两腮挂着几笔残余的脂粉,眼圈上抹着厚厚的墨绿色的油膏,唇上口红崩缺,尽是欢愉过后的疲态。夜灯下,两人在路边打情骂俏,原来日本鬼子进城以后,她跟几个酒吧姐妹转移阵地到北角做私娼,偶尔亦赴局出台,今晚酒局散后,独自找车归家,没想到重遇阿炳。仙蒂和她曾经是好姐妹,哨牙炳和她们两人都熟悉。
再聊一阵,阿群说刚才只顾唱歌喝酒,现在饿了,问哨牙炳要不要吃夜宵。他一语双关地说:“大食婆[4]!”又抬一抬下巴,望向马路旁边的一道唐楼梯阶,道:“我就住这边,要回家了。”
阿群不屑地说:“果然是住家男人!呵,明明是个浪子,忽然变成了君子,炳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