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梦。并非因为老了,只是生命折腾得她相信钞票比任何事物都更实在,她恨不得用钞票做床板,躺睡在上面,嗅闻着钱香入梦。除了每日坐在CrazyDarling的柜台后面收钱数钱,她也跟鸡佬成合股开了两三间女子理发和女子擦鞋,酒吧赚英国佬美国佬的钱,其他的店赚广东佬上海佬的钱,华洋通吃——更吃出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一个傍晚,仙都女子擦鞋店的清洁阿姐气冲冲地到酒吧找仙蒂,神色慌张地说有警察找麻烦。仙蒂怒问:“边个差佬咁够胆?鸡佬成不是派了规费?”清洁阿姐答道:“唔系差佬,系差婆!”
原来是深水埗区的女警目三姐,忽然便服现身于仙蒂旗下的女子擦鞋店,但非收钱勒索,而是花钱享受,像其他大爷客人般坐在高脚椅上。女侍应不惯服务女人,板着脸,三姐脾气不好,蹬脚把她踢了个倒栽葱,再冲前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将女侍应掴得脸青鼻肿。仙蒂赶往调停,命令女侍应鞠躬赔罪,然后她把三姐拉进小房间,淡定地说:“女人欺负女人,会让男人更瞧不起女人,何必呢?”三姐愣住,脑袋当的响了一下,突然非常恼恨怎么自己没早些想透这点简单的道理。
不打不相识,三姐自此常到酒吧找仙蒂聊天谈笑,偶尔亦到她的家里吃消夜。在仙蒂家里,三姐见到客厅供奉了满天神佛,十八罗汉、关二哥、观世音、释迦牟尼,还有一个矮木柜,柜上或横或竖地摆放着十多个不同材质和尺寸的十字架,是陆世文从菲律宾寄回来送她的礼物,生日寄一个,复活节寄一个,圣诞节寄一个,他在香港念的是天主教小学,到马尼拉跟父亲陆北风团聚后,信仰不改,对仙蒂的礼貌也不改,年年准时寄出贺礼。另有几幅挂在墙上的油画,出自陆世文手笔,他自小喜欢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小时候常喊仙蒂“神仙阿姨”,因为仙蒂对他说,陆南才和陆北风都是她的结拜哥哥。
仙蒂对三姐说了陆南才的故事:“你五岁那年,阿才从河石镇到茂名当兵,你七岁那年,他从茂名徒步逃来香港……”
仙蒂和三姐莫名其妙地结成密友,一个心思绵密,一个硬朗慓悍,或许友谊往往如爱情,互相从对方身上补回自己失去的一半,同样是鸳鸯不搭的对配始可长可久。
三姐本名徐茵姗,三十二岁,警队编号是PC6003,所以同僚戏称她作“三姐”。她是澳门人,母亲在一九二九年把她生下,不久后死于霍乱,当苦力的父亲独力抚养她,却常对她拳打脚踢,她十七岁从家里逃出,到酒楼当台面收银员,几天后被部长拉到二楼办公室的小房间里蹂躏。她又逃出,索性逃到香港,四五年间先后做了乱七八糟的几个工作,一天读到报上的女警招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