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然后她又跪坐下去,用手掬起沙子,再任其从指缝间筛落,检视留在手掌中蠕动的生物。他微笑着,看着这位年轻的生物学家全神贯注,忘了周围的一切。他想象她站在鸟类观察团的后面,尽量不引起关注,但总是第一个发现并辨认出每一种鸟。她会害羞而温柔地列出筑每一个鸟巢所用的草的准确种类,或者根据翅尖渐渐显现的颜色判断一只雌性幼鸟的大小,可以精确到天数。她知晓的细节远超任何指南,或者受人敬仰的生态组织的知识储备。一个物种赖以生存的最微小的特征。本质。
突然,泰特惊了一下,他看到基娅跳了起来,沙子从她手指间滑落,她看着上游,但不是泰特的方向。他几乎听不见有船过来,大概是有渔民或湿地居民去镇上。这呜呜声,普通、安静得和鸽子叫一样。但是基娅抓起背包,全速跑过沙洲,躲进高高的草丛里。她俯身蹲下,像鸭子一样慢慢走回自己的船,不时瞥一眼四周有没有其他船出现,膝盖几乎碰到了脸颊。她现在离泰特很近了。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阴沉而疯狂。她到了自己的船附近,在船舷边蹲下,低着头。
那个渔民,一个欢乐的、戴帽子的老人,进入了视野,没看见基娅,也没看见泰特,然后消失在拐弯处。但她仍然纹丝不动,支起耳朵听着,直到再听不见发动机声。随后她站起来,掸了掸眉毛,继续看向那艘船的方向,仿佛一只鹿看向猎豹离去后空荡荡的灌木丛。
他在某种程度上知道她是这样,但自从羽毛游戏以来,还不曾亲见这赤裸裸的真相。多么痛苦、孤独,以及怪异。
他去学校还不到两个月,但已经直接踏入了那个他想要的世界。分析DNA分子令人惊叹的对称性,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原子盘旋而上构造的闪亮的大教堂,攀爬着双螺旋蜿蜒的酸性阶梯。鉴于所有生物都依赖这转录在脆弱的有机片段上的精确而复杂的密码,地球稍微变冷或变热,这些片段就会立刻消亡。最终,带着无数疑问,和跟他一样具有好奇心,想要找到答案的人一起,他渐渐决定成为拥有自己实验室的研究型生物学家,与其他科学家互动。
基娅的心灵可以很好地融入那里,但她本人不行。他呼吸困难,看着躲在草丛里的自己下决心:基娅,或者其他所有。
“基娅,基娅,我没法这么做。”他呢喃着,“对不起。”
她离开后,他也上了船,回到大海,咒骂着内心的懦夫,那个连再见都说不出口的懦夫。
[1]引自邹仲之先生的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