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莫斯托夫斯科伊博得声望使独眼孟什维克感到不安。不论是西班牙士兵,还是挪威文具店老板,比利时律师,都喜欢接近这位老布尔什维克,常常向他求教。
有天,苏联战俘中头头儿叶尔绍夫少校坐到莫斯托夫斯科伊铺上。他微微靠在莫斯托夫斯科伊身上,把只手搭在他肩上,又快又急切地说起话来。
莫斯托夫斯科伊忽然回头看看,切尔涅佐夫正在远处床铺上望着他们呢。莫斯托夫斯科伊觉得,他那只好眼睛里苦闷神情,比起打掉眼睛留下红红空窟窿还要可怕。
“是啊,伙计,你是不大快活。”莫斯托夫斯科伊心里想。但并没有幸灾乐祸心情。
拯救死者。结果他被关进监狱,不过很快就弄清,是三十年代灾难使他神志错乱。在监狱精神病院里强制治疗年之后,他出监狱,前往白俄罗斯,住到大哥家里去。大哥是位生物学教授。他在大哥帮助下,在科技图书馆找到工作。但是件件可悲事对他产生难以磨灭影响。
等到战争开始,德国人占领白俄罗斯,伊康尼科夫看到战俘苦难,看到白俄罗斯城乡成千上万犹太人被杀害。他又陷入发狂状态,恳求相识和不相识人掩藏犹太人,他自己也想方设法拯救犹太妇女和儿童。不久他就被告发,侥幸躲过绞索,进集中营。
这位破衣烂衫肮脏“伞兵”头脑里非常混乱,他主张对超阶级道德进行荒唐可笑分类。
“哪儿有强权,”他对莫斯托夫斯科伊说,“哪儿就有灾难,就流血。见过农民遭受大灾大难,还说实行集体化是为做好事。不相信什好事,只相信人性良善。”
“照你说法,要是将来做好事把希特勒和希姆莱绞死,咱们也要害怕啦。那您就尽管害怕吧。”莫斯托夫斯科伊回答说。
“您要是去问希特勒,”伊康尼科夫说,“他也会说,设立集中营是做好事。”
莫斯托夫斯科伊觉得,在跟伊康尼科夫争论时候,不论说什道理,都好比用刀子切海蜇,怎切也切不开。
“那位生在六世纪叙利亚基督教徒说道理,在今天还是适用,”伊康尼科夫又说,“‘要清算罪过,要饶恕犯罪人。’”
在这个屋里还有个俄罗斯老头子,姓切尔涅佐夫。他只有只眼睛。看守把他那只人造玻璃眼球打碎,那个空空红眼窝在他苍白脸上显得非常不协调。他在和人谈话时候,用只手捂着空洞眼窝。
他原来是孟什维克,九二年从苏联逃出。在巴黎住二十年,在银行里当会计。他因为号召银行职工反抗德国新经理措施,被抓进集中营。莫斯托夫斯科伊尽量不跟他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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