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道啦,”别廖兹金说,“填馅的鱼我在一位叫萨拉·阿罗诺芙娜的女人家里吃过。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
地下室里的人一下子全明白了,团长压根儿就没想追究此事。
好像别廖兹金知道,鲍丘法罗夫夜里打退了德国人,天快亮的时候他被埋在土里,放《中国情歌》唱片的那名传令兵一面翻土,一面喊:“大尉同志,别泄气,一定能把您救出来……”
他好像也知道,莫夫绍维奇经常带着工兵在受坦克威胁的街道上爬,用黄土和碎砖把成棋盘状排列的反坦克地雷伪装起来……
他们的青春又高高兴兴地迎来一个早晨,又可以举起铜缸子,说:“来,祝你健康,干一杯!”又可以吃腌白菜,抽烟了……
长们的偏见:首长们认为,营里的人要么作战,要么用望远镜观察敌人,要么对着地图考虑问题。可是人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打枪,不能二十四小时都跟上级和下级打电话,也要吃饭呀。
别廖兹金朝旁边瞟了瞟嗡嗡响的留声机,笑了笑。
“好啦。”他说。接着又吩咐:“请坐,同志们,吃你们的饭吧。”
这话可能是反话,不是他的真意。于是在鲍丘法罗夫的脸上出现了羞愧和认错的表情,因为莫夫绍维奇率领的是独立工兵营,不是直属部下,所以他的脸上只有羞愧,而没有认错的表情。他们各自的下属脸上的表情大致也可以这样分类。
别廖兹金又用极不愉快的腔调继续说:
本来嘛,什么事儿也没有。地下室的主人们只是在上级首长面前站了一小会儿,随后就请他一块儿吃起来,他们就快快活活地看着团长吃腌白菜。
别廖兹金常常拿斯大林格勒的战役跟往年的战争相比。他过去打过不少仗。他明白,他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紧张状态,只是因为他心中平静镇定。战士们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这种似乎只能使人疯狂、使人恐怖或者使人疲惫的日子里喝菜汤,修鞋子,谈老婆,议论好的和不好的首长,做调羹……他看到,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镇定,不论在作战中多么剽悍勇猛,都不能长期经受这种紧张状态。别廖兹金觉得胆怯和怕死倒是一时的毛病,有点儿像伤风感冒,是可以治好的。
什么是勇敢,什么是胆怯,他实在说不清。战争开始的时候,有一次上级批评别廖兹金胆小,因为他自作主张带着一团
“莫夫绍维奇同志,你们的五公斤鲈鱼在哪儿?这事儿全师都传遍了。”
莫夫绍维奇依然带着那种羞愧的表情说:
“炊事员,把鱼拿出来看看。”
炊事员在这儿是唯一在履行自己分内职责的,他直率地说:
“按大尉同志吩咐,已经照欧洲人的做法给鱼填馅,放了辣椒、桂叶,可是没有白面包,也弄不到洋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