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斯大林格勒的火光,天空慢慢滚动的隆隆声—这一切惊心动魄,表现出不以司令员的意志为转移的巨大力量和势头。
在隆隆的炮声和爆炸声中,从工厂区传来隐隐约约的长长的呐喊声:啦啦啦啦啦……在斯大林格勒的步兵奋起反击的这种长长的呐喊声中,不光有示威的意味,也有悲伤与忧闷的意味。
“啦啦啦啦啦……”的声音在伏尔加河上扩散开去。这种战斗的“乌啦”声在夜晚寒冷的河面上、在寒冷的秋日星空下回荡着,好像渐渐失去了激昂的劲头儿,渐渐变化着,忽然在其中出现了另外的东西—不是激情,不是豪气,而是心灵的悲伤,那心灵好像在同可爱的一切告别,好像在呼唤自己的亲人醒来,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最后一次听听父亲、丈夫、儿子、兄弟的声音……士兵的忧伤紧紧压住上将的心。
习惯于督促作战的司令员,忽然被战斗吸引住了。他站在松散的沙上,像一个孤零零的士兵,大片的
说,“他真卖力。”
“他干活儿干惯啦,不干活儿简直不行。”另外有人说,就好像在替特罗什尼科夫表示谦虚。
叶廖缅科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明晃晃、光闪闪的金表,很吃力地弯下身去,把表递给特罗什尼科夫。特罗什尼科夫莫名其妙地望着叶廖缅科。
“拿着,这是给你的奖励。”叶廖缅科说。他依然望着特罗什尼科夫,说:“帕尔霍敏柯,你发一份奖励通报。”
他继续往前走去,听到背后乱哄哄地响起许多兴奋的声音,挖土的士兵又赞叹又欢笑,祝贺干惯了活儿的特罗什尼科夫的意外收获。
方面军司令等待渡河已经等了两天。这几天跟右岸的联系几乎断了。能够开到崔可夫那边的快艇,在一路上有限的几分钟内就被打穿六七十个洞,开到岸边时已是洒满了鲜血。
叶廖缅科很生气,很恼火。
六十二号渡口的指挥官们听到德军的炮声,害怕的不是炸弹和炮弹,而是怕司令员发火。叶廖缅科觉得,德军迫击炮、大炮、飞机的狂轰滥炸,全怪那些少校们玩忽职守,全怪那些大尉们不灵活。
夜里,叶廖缅科从掩蔽所里走出来,站在离河很近的一个沙包上。红色花园的掩蔽所里,放在方面军司令面前的作战地图,在这里仿佛能听见轰隆轰隆的响声,看到弥漫的硝烟,散发着生与死的气息。
他仿佛看到了他亲手画的前沿阵地的火力线,看到了表示保卢斯[8]的军队冲向伏尔加河的一个个粗大的楔形,看到了他用有色铅笔画的防御中心和火器集中地点。但是,当他看着摊在桌上的地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力量改变和推动战线,他能使左岸的重炮吼叫起来。在那里他感到自己是主人,是机械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