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廖缅科嗯了一声,没有多理会。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一个站在炮火下的首长要走,通常只是在下级一再要求他离开的时候。但是他对危险那样不在乎,就像根本没这回事儿似的,所以这些规矩也跟他无关。他毫不在乎、同时又很敏锐地随着飞过的一颗迫击炮弹的呼啸声转过头来。
“好啦,崔可夫,我该走啦。”
崔可夫注视着开走的快艇,在岸上站了一会儿。他觉得快艇后面拖着的一道白浪像一条白手绢,好像一个女子摇着白手绢向他告别。叶廖缅科站在甲板上,望着对岸。他像波浪似的在从斯大林格勒那边来的模糊的火光中悠荡着,而快艇驶过的河面似乎动也不动,像一片石板。
叶廖缅科烦恼地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几十种习惯的念头出现在他的头脑里。许多新的任务摆在方面军司令部的面前。现在主要的是调集装甲部队,准备在左翼进行突击,这是最高统帅部交给他的任务。这事儿他对崔可夫一点也没有提。
崔可夫回到自己的掩蔽所,站在门口的哨兵、外室里的办事人员、应召前来的古里耶夫师的参谋长—所有听到崔可夫沉重的脚步声立即站起来的人都看出来,司令员的心情很坏。原因是不难猜想的。
子。
忽然,叶廖缅科问道:
“你的父亲和母亲好像是在图拉州,住在农村里吧?”
“是住在图拉州,司令员同志。”
“老人家有信给你吗?”
因为各师兵力的消耗越来越大。因为在不断的进攻与反攻中,德军的楔形攻势不住地吞食斯大林格勒的土地。因为两个满员的步兵师最近刚从德国后方开到,集结在拖拉机工厂地区,正虎视眈眈地等待行动。
是的,崔可夫没有对方面军司令说出自己所有的烦恼、忧虑和担心的事。
但是不论崔可夫,不论叶廖缅科,当时都不知道这次会面不能令人满意的原因在哪里。主要是他们会面中有公事以外的东西,这东西当时他们两个人都不能说出口来。
十四
十月的早晨,别廖兹金少校醒来,想了想妻子和女儿,又想了想大口径的机枪,听到他到斯大林格勒一个月
“有信,司令员同志。父亲还在干活儿呢。”
他们对看了一眼,叶廖缅科的眼镜片被火光映红了。看样子,他们就要谈谈有关斯大林格勒的真正实质性问题了,这是他们两个独独需要谈的。可是叶廖缅科说:
“你大概想问我这个方面军司令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关于补充生力军和弹药的问题,是不是?”
此时此刻唯一有意义的谈话就这样一直没有开始。站在堤岸上的哨兵不时地朝下面望望。崔可夫听着炮弹的啸声,抬起眼睛,说:
“大概那个战士在想:哪儿来的这两个怪人站在河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