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廖兹金细心地看了看本团三百米长的防地。防地从工人村的房屋中间穿过。他心里有种感觉,使他能够在乱糟糟的废墟和街道中分辨出来,红军战士在哪座房子里烧饭,德军士兵在哪座房子里吃腌肉,喝烧酒。
别廖兹金弯下头,骂了一句,一颗迫击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
在对面的冲沟斜坡上,一股硝烟遮住一个掩蔽所的门口,霎时间响起剧烈的爆炸声。邻师的联络部长从掩蔽所里出来看了看。他没穿制服上衣,只穿着背带裤。他刚刚走了一步,又响起啸声,便赶紧退回去,把门关上。一颗迫击炮弹在十来米远处炸开来。巴秋克站在冲沟拐角处堤坡上一个掩蔽所的门口,看着眼前的情景。
等到联络部长又想往前走,巴秋克啊呀了一
来已经习惯了的轰隆声,便把士兵格鲁什科夫唤来,叫他打洗脸水。
“这水是凉的,照您以往的命令。”格鲁什科夫微笑着说。他想起别廖兹金每天早晨洗脸时的快活表情。
“老婆和女儿在乌拉尔,恐怕已经下雪了,”别廖兹金说,“她们也不给我来信,唉……”
“少校同志,会来信的。”格鲁什科夫说。
趁别廖兹金洗脸、穿衣的时候,格鲁什科夫向他汇报了这天早晨发生的一些事。
“一挺大口径机枪朝食堂扫射,把管理员打死了;二营副参谋长一出门,肩膀就被弹片打伤;工兵营弟兄们捞了不少被炸弹震昏的鲈鱼,有五公斤,我去看过;他们把鱼送给了营政委莫夫绍维奇大尉。政委同志来过,对我说,等您醒了,打个电话给他。”
“知道了。”别廖兹金说。他喝了一杯茶,吃了点牛腿肉冻,打了个电话给政委和参谋长,说要到各营里去看看,穿起军装,便朝门外走去。
格鲁什科夫把毛巾抖了抖,挂到钉子上,摸摸腰上的手榴弹,拍了拍衣兜,看烟荷包在不在,摘下挂在角落里的自动步枪,便跟着团长往外走。
别廖兹金从昏暗的掩蔽所里走出来,一遇到明亮的光线不由得眯起眼睛。一个月来已经很熟悉的情景又呈现在他的面前:一摊摊翻起的黄土,褐色的斜坡上到处是油污的帆布,帆布遮盖着一个个士兵的土室,土灶的烟囱里冒着一缕缕炊烟。上方是一座座掀去了房顶的黑黑的工厂厂房。
左边,离伏尔加河比较近的地方,是“红十月工厂”的高耸的烟囱,还有一些货车车厢拥挤在歪倒的机车旁边,就像一群发了呆的羊围着被打死的头羊。再远处是像宽花边似的已无人烟的城市废墟,秋日的天空化为无数个蔚蓝色的斑点,从一个个残破的玻璃窗口映照出来。工厂的厂房之间烟气腾腾,火光闪闪,明亮的空中一会儿响起长长的嗖嗖声,一会儿响起干巴巴的嗒嗒声,就好像工厂仍在照常开工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