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教你对我说实话,儿子总是应该对妈妈说实话的。但是,妈妈也应该对儿子说实话。维佳,别以为你妈妈是刚强的人。我是软弱的人。我怕疼,一坐到牙科的椅子上就打哆嗦。小时候怕打雷,怕黑。老来我怕生病,怕孤独,怕我病了不能工作,成为你的负担,是你让我有这种感觉。我怕打仗。维佳,现在每天夜里我都很害怕,怕得心里直发冷。死神在等待着我。我很想向你呼救。
过去你是孩子的时候,常常跑到我跟前要我保护。现在,在我脆弱无力的时刻,多么想把头藏到你的膝盖上,让你这个又聪明又有力的儿子掩护我,保护我。维佳,我不是意志刚强的人,我很软弱。常常想到z.sha。但我不知道,是软弱,是刚强,还是渺茫的期望,使我没有死。
不过,不说了。我一睡着了就做梦。常常梦见去世的妈妈,跟妈妈说话。昨夜我梦见萨沙·沙波什尼科夫,梦见当年跟他一起住在巴黎的情景。但是我一次也没有梦见你,虽然我时时想着你,特别是在恐怖不安的时候。这会儿我醒来,忽然看到这顶棚,想起德国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我变成了麻风病人,就觉得我并没有醒,而是睡着了,在做梦。
可是过了几分钟,就听见阿莉娅和柳芭争论该谁去挑水,听见有人在说,昨天夜里德国人在附近一条街上把一个老汉的头打穿了。
一个熟识的师范学校女学生来找我,要我去给人看病。原来,她掩护着一位肩膀受伤、又烧伤了一只眼睛的中尉。这个可爱的、痛苦不堪的小伙子说的是口音很重的伏尔加土话。昨天夜里他钻进铁丝网,在隔离区里找到了藏身之地。他的眼睛伤得不重,经过我治疗,就不会化脓了。他讲打仗,讲我们的军队撤退,使我难过起来。他想休息几天之后,就穿过前线到那边去。有好几个小伙子要跟他一块儿去,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学生尤拉。啊,维克托,我要是能跟他们一块儿走该多好呀!我能为这个小伙子出一点力,实在高兴,觉得就好像我自己也参加了反法西斯战争。
一些人给他送来土豆、面包、豆角,有一个老奶奶还给他打了一双毛线袜。
今天一整天都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中。昨天晚上阿莉娅通过她的俄罗斯女友弄到一个在医院死去的俄罗斯年轻姑娘的身份证。到夜里阿莉娅就要走了。今天,一个熟识的农民从铁丝网外面路过,我们听他说,被派去挖土豆的犹太人挖的是一些很深的坑,在离城四俄里的地方,靠近飞机场,就在去罗曼诺夫镇的路上。维克托,你记住这个地方,将来你可以在那儿找到合葬的坟墓,妈妈就在那里面。
就连施佩林也全明白了。他一整天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慌乱地问我:“有技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