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职女打字员列诺奇卡回头看了看中尉,又瞟了瞟面前的小镜子,这是已经牺牲的飞行员杰米道夫从一架击落的德国飞机上缴获了送给她的。她扶了扶军便帽,推了推压在正在打的表单上的小尺子,继续打起字来。
这位长脸的中尉竟也向办公室主任问这个问题,惹起她同样的苦恼。
维克托罗夫在回机场的路上,拐弯朝树林边走去。这个团退出战斗休整以来,已经有一个月了,这期间主要是补充物资,接收新的飞行员。一个月之前,维克托罗夫觉得这人迹罕至的北方是奇特的。那苍莽的森林,陡峭山冈间弯曲的急流,枯枝败叶和菌类的气息,林海不绝于耳的飒飒声,日日夜夜使他心神不安。
在飞行的时候,他常常觉得地上的气味进入了机舱。这里的森林、湖泊散发着战前他在书上读到的古代罗斯生活的气息。在这儿,森林和湖泊之间有古老的驿道,过去曾用这些笔直的树干建造房屋、教堂,制作船桅。灰狼曾在这里出没。阿廖努什卡[37]坐在河岸上哭泣(就是维克托罗夫现在去军人服务社食堂经过的河岸)。古老的生活已经沉寂,荡然无存了。他觉得,这逝去的古代是天真、单纯和年幼的,不仅是深闺的少女,就连白胡子的商人、助祭和长老们,都比这些精明世故的小伙子们,比萨卡布卢卡少校的空军集团军的飞行员们年轻一千岁;这些人是从高速汽车、自动炮、柴油机、电影和无线电的世界来到这森林里的。逝去的幼年时代的标志,就是奔流在花花绿绿的陡岸之间,在绿树与红蓝花团中的湍急而纤瘦
在受苦。都一样,又各有不同。”
他们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维克托站起身来。但柳德米拉在厨房里高声说:
“我去开。”
家里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却发现,柳德米拉从萨拉托夫回来以后,每天都有好几次去翻信箱,看有没有信来。
每当有人来敲门,她都要急急忙忙去开门。
现在,又听到她急匆匆的、几乎是在跑的脚步声,维克托和岳母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听到柳德米拉很生气的声音:
“没有,今天什么也没有,你们别总来,两天前我已经给你们半公斤面包了。”
三十五
维克托罗夫中尉被召到团部,去见歼击机飞行团预备队的指挥官,萨卡布卢卡少校。值日参谋维里卡诺夫告诉他,团长乘飞机到驻在卡里宁区的空军集团军司令部去了,傍晚才能回来。维克托罗夫问为什么叫他来,维里卡诺夫挤挤眼睛,说,可能跟在食堂里酗酒、打架有关。维克托罗夫朝防雨布加棉被做成的帷幔里面望了望,听到有打字机在响。办公室主任沃尔康斯基看到维克托罗夫,就猜到他要问什么,便说:
“没有,中尉同志,没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