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炸药。”肥胖的司务长一只手端着茶缸,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块糖,对格列科夫说。
楼房里的一些人很随便地坐在基墙边的一个大坑里,说着话儿。大家都很忿怒地想着烧死茨冈女子的事,但是依然没有谁说起这事。似乎这些人对身陷重围这事漠不关心。
卡佳觉得这种镇静非常奇怪,但是这镇静却很能征服人,在这些十分自信的人中间,就连可怕的字眼“被围”,她觉得也不可怕了。等到机枪就在旁边嗒嗒响起来,格列科夫高喊“打呀,打呀,他们来啦”的时候,她也不怕了。等到格列科夫说“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手榴弹,刀,铁锹。打,打,狠狠地打”的时候,她也不害怕了。
在安静的时候,楼房里的人就详细地、不慌不忙地讨论起姑娘的相貌。巴特拉科夫似乎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而且是近视眼,然而
的,所以也很严肃地回答说:
“我不完全同意您的说法。比如说,狗就能认得飞机。我们驻扎在一个村子里,那儿有一条狗叫‘凯尔逊’,我们的飞机来了,它躺在那儿,连头也不抬,可是敌机一来,它立刻就找地方躲起来。它分得才清楚呢。”
空气抖动起来,因为空中响起可怕的刺耳响声,这是德国的十二筒火箭炮开炮了。炮弹轰鸣,黑烟和红砖灰混合到一起,石块到处乱飞。过了一分钟,等到灰土渐渐落下来,卡佳和里亚霍夫又继续他们的谈话,就好像他们不曾趴到地上。显然,被困孤楼里的人们的自信心也传染了卡佳。似乎他们都相信,在被打成了瓦砾场的楼房里,一切一切,包括钢铁和石头,都很脆弱,都很容易打碎,只有他们是例外。
一排机枪子弹呼啸着从他们坐的豁口旁边飞过,紧接着又是一排子弹。里亚霍夫说:
“春天我们驻扎在圣山城外。头顶上常常有子弹的啸声,却听不见枪响,真叫人莫名其妙。原来,那是椋鸟学会了模仿子弹的声音……我们有一位上尉连长也常常弄得我们惊慌起来,他学子弹声音才像呢。”
卡佳说:
“我在家里的时候就想象战争是什么样子:孩子们在哭叫,大家都在火里,猫在乱跑。我来到斯大林格勒一看,果然就是这个样子。”
一会儿,留大胡子的祖巴廖夫走到卡佳跟前。
“怎么样,”他关切地问,“长尾巴的小家伙还活着吗?”他掀起盖在猫身上的一块裹脚布。“噢,多么可怜呀,多没精神呀。”他嘴里说着,眼睛里露出馋涎欲滴的神气。
晚上,在短时间的战斗之后,德军向“6—1”号楼的侧翼推进了一小段距离,用机枪火力切断了楼房与苏军防御阵地之间的道路。通往步兵团团部的电话线也被切断了。格列科夫下令打一条通道,从地下室通向离楼房不远的一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