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他的话,有一会儿没有作声。她没有理会他的取笑口气,只是说:
“在您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苦闷的神气,可是今天没有了。”
于是他忽然对她说起来:
“玛利亚,事情多么奇怪呀,我觉得,我现在完成了我一生的大事。因为科学是面包,是精神面包。而且要知道,这是在这样痛苦、这样艰难的时候完成的。多么奇怪,生活中的一切多么难以理解呀。唉,我真想……算了,没什么……”
她听着,还在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
“柳德米拉怎么样?”她问道。她那黑黑的眼睛里的凝视的目光却盯着维克托的脸。
他把手一挥,说:“还是那样子。”
“明天我早一点儿上您家去。”她说。
“就这样您已经是她的守护天使了,”维克托说,“幸亏,索科洛夫能忍耐,他是孩子,没有您,一个钟头也不能过,可是您却离不了柳德米拉。”
她还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听见又似没听见他的话,说:
个多月以前的情况?脑子里整天想的是上乌拉尔,进原始森林,上哈萨克。”
“那就尤其不应该,”索科洛夫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说丧气活。”
“丧气话?”维克托反问道。
“就是丧气话。”
“您是怎么啦,真的,索科洛夫同志。”维克托说。
“我要是能够把痛苦赶出你们的家门有多好呀。”
“谢谢,玛利亚。”维克托一面告别,一面说。他心里一下子宁静下来,就好像他就是来看她的,而且
“维克托·帕夫洛维奇,今天您的脸和往常完全不同。您有什么好事儿吧?”
“为什么您认为是这样?”
“您的眼睛和往常不一样,”她忽然说,“您的研究取得了好结果,是吗?哦,您瞧,可是您还以为山穷水尽了呢。”
“您这是从哪儿知道的?”他问道,并且在心里说:“哼,娘们儿就是藏不住话,一定是柳德米拉对她说的。”他把自己的气愤掩藏在取笑的口气中,问道:
“您究竟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他和索科洛夫告过别,可是心里还是有一股困惑和苦闷。
他感到孤独得不得了。从早晨他就心神不定,思索着他怎样和索科洛夫见面。他感到这将是一次不平常的会面。可是,索科洛夫说的一些话,他觉得几乎都是不真诚的,是很庸俗的。
他也很不真诚。他的孤独感依然没有消失,而且更强烈了。他走出门来,走到大门口,有一个不高的女声喊了他一声。他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玛利亚被路灯照亮的脸,她的两颊和额头,因为有雨水,亮闪闪的。她穿着旧大衣,头上裹着毛头巾,这位科学院士和教授的夫人简直成了战争疏散时期贫困的化身。
“真像一个售货员。”他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