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反正是要坐牢的。”维克托想道。他想到这一点并不觉得痛苦,似乎倒是可以得到安慰。就好比生病的人,一想到“好吧,生病就生病吧,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就能得到安慰。他对柳德米拉说:
“唯一能给咱们带来消息的人,就是叶尼娅了。虽然消息都是来自内部监狱接待室。”
“现在我相信,”柳德米拉说,“索科洛夫一定在会上发过言。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玛利亚不来电话。她知道他发了言,不好意思打电话。不过,到白天等他去上班了,我可以给她打电话。”
“无论如何不要打!”维克托大声说。“你听着,柳德米拉,无论如何不要打!”
“我干吗要管你和索科洛夫关系如何?”柳德米拉说。“我和玛利亚有我们的关系。”
形下她应该上维克托家里来,不应该只是打个电话。
维克托以为,契贝任也应该提出和他一起到天体物理研究所工作,哪怕谈谈这个问题也好。
“他们使我不痛快,我也使他们不痛快,还不如不打电话呢。”他想道。
但更使他不痛快的,是那些根本不给他打电话的人。
一整天他都在等古列维奇、马尔科夫、皮敏诺夫的电话。
他无法给柳德米拉解释,为什么她不能给玛利亚打电话。他一想到柳德米拉不了解底细,无意中成为他和玛利亚联系的桥梁,便觉得惭愧。
“柳德米拉,现在咱们和人们的联系只能是单方面的。如果一个人坐了牢,他的妻子只有在人家叫她去的时候,才能去。她自己没有权利说:我想上你们家去。丈夫低下了,妻子也就低下了。咱们进入了新的一个时期。咱们再也不能给任何人写信,只能回信。咱们现在也不能给任何人打电话,只能在人家给咱们来电话的时候,拿起话筒。咱们见了熟人,也不能首先打招呼,也许,人家不愿意和咱们打招呼。如果人家和我打招呼,我也不能首先开口说话。也许人家认为可以和我点点头,但是不愿意和我说话。让人家先说,我就回答人
后来他又生起安装设备的技师和电工们的气。
“这些狗崽子,”他想道,“他们是工人,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索科洛夫,实在无法容忍。是他不准玛利亚给他维克托打电话!谁都可以原谅,不论老熟人、老同事,甚至亲戚,都可以原谅。就是不能原谅这个朋友!一想到索科洛夫,他就十分恼怒,气得不得了,气得连气也喘不上来。同时,他想到自己对朋友不忠,便不知不觉为自己对朋友不忠寻找起辩护的理由。
他由于冲动,给希沙科夫写了一封完全不必要的信,要求把研究所领导的决定告诉他,并且说,因为有病,近日内不能上研究所去工作。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听到电话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