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传说,他有一次往一家青年报的编辑部打电话,副主编接电话,说:
“我是布别金。”
斯大林问:
“布别金是什么人?”
布别金回答说:
“是斯大林嘛!”
“也许,真是开玩笑呢?”
“瞧你说的,谁敢开玩笑?开这种玩笑起码要判十年徒刑。”
不过一个钟头之前,他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哼唱戈列尼谢夫–库图佐夫的情歌“他孤单单,无人陪伴”呢。
斯大林打的电话呀!在莫斯科一年当中也只有一次或两次传说着:斯大林给电影导演多夫任科打电话了,斯大林给作家爱伦堡打电话了。
!”
真是不可思议!这件事的威力无比巨大。难道是他曾经日夜焦灼不安,睡不着觉,填履历表时发呆发愣,抓住自己的头发,思索在学术会议上对他的批判,回想自己的过错,在心里检讨、求饶,等待逮捕,想着自己的穷困,提心吊胆地想着如何跟身份证管理员和票证科的小姑娘打交道?
“我的天啊,天啊,”柳德米拉说,“托里亚再也不会知道这种事儿了。”
她走到托里亚的房间门口,把门开了。
维克托拿起话筒,又把话筒放下。
“要查一查。”他说着,就把话筒扔下。
斯大林又叫接通了电话,说:
“布别金同志,我是斯大林,请您说说,您是什么人?”
据说,布别金在这之后,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星期,害的是神经震荡。
他
不需要他下命令:给某人奖金,给某人住房,为某人造研究所。他太伟大了,用不着说这些小事。这一切自会有他底下的人操办。他们可以从他的眼神,从他的声调中猜测他的心意。他只要亲切地对一个人笑一笑,这个人的命运就变了—这个人就会从黑暗中、从默默无闻的状态中一下子来到荣华富贵的倾盆大雨之下。就会有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向这个幸运儿顶礼膜拜,就因为斯大林对他笑过,或者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笑话。
人们会到处传说这些交谈的详情细节,斯大林说的每一句话都使人们吃惊。话越是平常,就越是使人吃惊。似乎斯大林不可能说家常话。很多人在传说,他有一次打电话给一位有名的雕塑家,开玩笑说:
“你好,老酒鬼。”
还有一次他向另一个名人,一个老好人问到被捕的朋友,那个名人慌了,回答得含糊不清,斯大林说:
“您没有把自己的朋友保护好。”
“万一是有人开玩笑呢?”他说着,走到窗前。
从窗子里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大街,有一个穿棉袄的女人走过去。
他又走到电话机跟前,弯起手指头在话筒上敲了敲。
“刚才我的声音怎么样?”他问。
“你说得很慢。你要知道,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