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不是谁比谁重要的问题。就是谁比谁重要,她用更重的语气又补一句。
说完之后就开始流泪,有一股酸涩从心的最深处流出来,止也止不住。最后他说,你把航班号发给我吧,也许我能抽空出来。她仍然无声地哭,用嘴呼吸,不让自己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去。他等了一阵没人说话,就烦躁地说,我不想每次打电话都像对着空气。她哭得不行,不知道后来那种平静的声音是从身体哪个部分发出来的,那个声音说:不要了。
挂了电话,她躺在浑黑的夜色里,用被子蒙住眼睛。心脏很疼。她曾经用这种姿势为不同的男人流过很多次眼泪,但没有一次是为了妈妈。而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前提,任何条件,把全部的爱都给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弃她的人,只有妈妈。但她一直在做的,是一次次把心交付给别人,那些一秒钟就能决定离开她的男人。她想过即使不结婚,她也愿意陪着他一直到老,但是没有想过,上海和北京离得这么远,要是妈妈老了病了,要怎么照顾她?
她给他发短信:我觉得我应该向老天爷忏悔,说出刚刚的话要遭天打雷劈。
没有短信回执,也就是说,他关机了。
回北京的飞机上,她平生第一次晕机,取出椅背上的呕吐袋吐了几口。到机场冷得要命,推着行李浑身发抖。她又发短信,虽然做好准备他不会有任何回音。没想到电话立刻响起来,他说现在有空,二十分钟后在门口等她。听口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觉得困惑,一路上微闭着眼睛望向窗外。在车子拐向四环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说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夏天还没有到,爸爸却已经等不及了,自说自话穿上了新买的短袖。她一到店里,就看见他敞着衣襟和顾客说话,拉过来一看,原来衬衫里面露出一只若隐若现的骷髅印花,让她和周围的人笑啊笑啊,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