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静回到桌边,吃起胡萝卜条和已经变冷的牛排。
他们用筷子把鸡蛋拢到一起,端给她。“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小赵说。
“我没有。”桑静说。
脏碗是他们收拾的,把剩菜倒了,一只只放进洗碗机。从窗户看出去,天还亮着,房子和房子之间透出淡红的霞光。Michael哭着哭着睡着了,一只手握着iPad,被爸爸抱到卧室的大床上躺下。洗碗机轰隆轰隆运作着,桑静忽然想起来,“房东说附近有个,我们要不要去散散步?”
他们跟着她一起去了。
hael扭过头假装没听见,趴在沙发上玩他们的iPad。
“他刚刚吃了很多牛排,应该也吃饱了吧。”
“什么?!”桑静端着碗去检查Michael,他在屏幕上杀僵尸,手指柔软而灵活。塞一根胡萝卜到他嘴里,嘴紧闭着,不肯松动。
“妈妈做的牛排是半熟的,小孩子不能吃。你吃了多少?”
Michael不回答。
就在路的转角。从栏杆下面穿过去,经过几丛低矮的灌木,空长椅,视野开阔起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水塘,算不上,周围种满了草和树,偶尔从远处跃进来一个遛狗的人。草坪潮湿,他们沿着水塘边缘轻轻走着,面向的房子里亮起了温暖的灯火。
“真好看。”桑静说。她甩着手走在最前面,除了她自己,什么也没有,就像他们记忆里的桑静。
他们想起来,有一句应该说的话一直没有说。好久不见。他们习以为常地从对方的生活里穿过,只是片刻,一个交错。霞光消退了,天幕沉降下来,转变成一种寒冷,严肃的颜色。他们注意到边的白桦树,一节节,像眼睛,凝视着路过的人,不说话。
“你看。”他
“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儿他?”桑静徒劳地说小赵。小赵轻声反驳了一句,“让他吃呗。”
“来,不管怎样,再吃几根胡萝卜,不吃蔬菜不行。”桑静把胡萝卜举到他面前,挡住了屏幕,Michael躁动起来,企图从她手臂的缝隙里把游戏救活。桑静抢走了iPad,放到离他们一臂远的地方,“吃完了再玩。”几乎是一瞬间,Michael无须准备地号哭起来。
眼泪倾泻而出,冲溃了他们在餐桌上的谈话,冲溃了厨房,冲溃了室外半暗的天。他们只好停下来,看着这个三岁大的孩子表达他的无助和被剥夺后的愤怒。小赵用手指蹭蹭鼻子,束手无策,僵坐在椅子里等待这一刻快点过去。他们遥远地说着“不吃不吃,别哭了”,他却越哭越凶,两只粉嫩的,伤心的,即将充满力量的小手停在半空中。
“不管你了,玩去吧。”桑静把iPad拿回给他。
他哭着抓过来,贴近身体,又嫌弃地挪开一点,手指松松地护在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