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注意到这种感觉,因为她始终只有这一种感觉,就仿佛虽说她去的地方总要穿增重服或反重力服,通常还要戴上特制的呼吸装置,但她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唯一让她觉得自在的地方就是她给自己设计居住的地方:电子俱乐部里的虚拟现实。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真能适应真实宇宙。
真实宇宙包括这个叫拉缪拉的鬼地方——母亲居然就这么把她撇在这儿,也包括这个男人——他送给她生命这份不可思议的珍贵礼物,只为了换取一次升舱。还好他和气又友善,否则麻烦就大了。说真的。她口袋里有块磨得特别锋利的石头,能惹出许多大麻烦。
如果没有受过良好的训练,从他人的角度看问题有可能非常危险。
他们来到亚瑟特别喜欢的地方坐下,这个小山坡俯瞰山谷。太阳正落向村庄背后。
这儿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讨亚瑟喜欢,因为能稍微看见隔壁山谷里的情形:森林里犁出一条惨烈的黑色深沟,他的飞船就坠毁在那里。不过也有可能他就是为此总往这儿跑的。有很多地方可以欣赏拉缪拉绿意盎然的乡野风光,但吸引他的只有这个地方:视野边缘藏着一个恐惧和痛苦的黑暗角落。
小时、分钟、日,等等等等。”
任意继续盯着手表不放。
“你觉得很困惑,”亚瑟说,“为什么?”
“是很困惑,”任意最后说,“为什么都要用硬件实现呢?”
亚瑟说咱们去散散步吧。他觉得有些事情他们应该讨论一下,这次任意就算并不特别顺从和乐意,至少也没有咆哮怒吼。
自从被村民从残骸里救出来以后,他还没有回去看过。
做不到。
承受不了。
事实上,坠机后的第二天他朝残骸走了好长一段路,当时冲击导致的麻木和眩晕还没过去。他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身上有几处严重烧伤,思路还很不连贯,但就是坚持要村民带他去,村民不情愿地带他去了。不过,他没能走到大地冒泡融化的那个地方,而是在半路上蹒跚着
在任意看来,一切同样怪得离奇。实话实说,她并没有存心和亚瑟过不去,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和做什么。
这家伙是谁?她难道应该过这种生活?她难道应该在这颗星球上过这种生活?通过眼睛和耳朵不断向她扑来的这个宇宙是什么?它有什么用处?它有什么目的?
她出生在一艘从一处去另一处的太空船上,太空船抵达了另一处,结果另一处只是某一处,你又要从这里去另另一处,如此等等。
因此她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来错了地方的感觉于她而言完全正常。
持续不断的时间旅行只是让这个问题越来越复杂,最后她觉得自己不但总是待错了地方,而且多半还来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