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托夫斯科伊给叶尔绍夫起了个绰号,叫“思想主宰”。过去曾经有过各种思想主宰,那是19世纪60年代和80年代进步的思想活动家。曾经有过民粹派,有过著名的米哈伊洛夫斯基在希特勒的集中营里也有自己的思想主宰!那个独眼人的孤独好像是这座集中营的悲剧象征。
自莫斯托夫斯科伊头一次蹲沙皇的监狱算起,已有几十年过去了。那还是另一个世纪的事,是在19世纪。
现在他时常想起,当时党的某些领导人对他开展实际工作的能力表示怀疑,他心里很不高兴。现在他感到自己是个强有力的人物,他天天看见他的话对古济将军,对旅级政委奥西波夫,对那个老是伤心沮丧的基里洛夫少校具有何等的力量。
在战前,他常常感到宽慰的是,由于远离实践,他较少涉及那种可能会引起他反对、遭到他拒绝的问题…斯大林在党内独揽大权,对反对
善。”
莫斯托夫斯科伊觉得,同伊孔尼科夫争论时,他的逻辑思维变得像一把同水母搏斗的刀子,做着无谓的努力。
“世界没有超越公元6世纪的一个叙利亚基督教徒说出的真理,”伊孔尼科夫重复道,“谴责罪恶,宽恕罪人。”
这座棚屋里还住着一个俄罗斯老头切尔涅佐夫。他只有一只眼睛。看守打碎了他那只玻璃做的假眼珠,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留下一只空空的红眼窝,看上去有点古怪。与人谈话时,他就用手掌捂着空空的红眼窝。
他是个孟什维克,1921年逃离苏维埃俄国。他在巴黎住了20年,在一家银行当会计。他被关进集中营是因为号召银行职员怠工,对抗新建立的德国行政当局的命令。莫斯托夫斯科伊尽量避免同他接触。
看来,大家对莫斯托夫斯科伊的好感使得这位独眼孟什维克深为不安。那个西班牙士兵,那个挪威人,文具店老板,以及那个比利时律师,都愿意接近这个老布尔什维克,经常向他问长问短。
有一次,俄国战俘的领头人叶尔绍夫少校在莫斯托夫斯科伊床沿上坐下来。他把身子向莫斯托夫斯科伊靠了靠,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急促而热烈地说着。
莫斯托夫斯科伊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切尔涅佐夫正从远处的床铺上望着他们。莫斯托夫斯科伊心想,他那只好眼睛里流露出的忧伤表情,比他那只被打掉了眼珠的红红的空眼窝更可怕。
“看来,老兄,你心里不痛快。”莫斯托夫斯科伊心想,并没有感到幸灾乐祸。
当然,大家都需要叶尔绍夫不是偶然的,而是合情合理的。“叶尔绍夫在哪里?没看见叶尔绍夫吧?叶尔绍夫同志!叶尔绍夫少校!叶尔绍夫说过……去问叶尔绍夫吧……”其他棚屋里的人也来找他,叶尔绍夫的棚屋四周经常有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