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的褐色灰层,原先它也曾充满着生命,也曾钻出芽,在雷雨中喧哗,在雨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完全腐烂、几乎毫无重量的干树枝在脚下碎成屑末。微弱的光亮透过阔叶林的巨伞稀稀疏疏散射到林中土地上。森林里空气凝滞、浓重。对习惯于空中旋风的歼击机飞行员,这种感觉尤为明显。晒热的、蒙上水汽的树木散发出湿润的清新空气。但死树和枯枝的气味盖过了生机盎然的森林那清新的气息。在那些长满云杉的地方,/V度音中混合着松节油的高音符。山杨散出腻人的甜味,赤杨满是苦涩味。森林远离其他世界独自生存。维克托罗夫感到,他恰如进入一座褛房里,这里的一切,无论是气味,还是透过放下的帷幔照射进来的阳光都与大街上的迥然不同。他感到,在这密不透风的树林中,就连各种声响响得也与众不同。在你没有走出森林之前,周围的一切都使你感到异乎寻常,仿佛置身于一群毫不相识的人当中D他宛若从底下,透过林中空气高高的厚层往上看,树叶哗哗作响,粘在船形帽绿色星标上的蛛网使人觉得这是些悬浮在池塘底部和水面之间的藻类。他感到,无论是动作敏捷的大头苍蝇、还是无精打釆的小蚊蚋,或是像母鸡那样在树枝中穿来穿去的黑琴鸡,都是在用鱼翅扑腾,永远也无法登上树顶,正像鱼儿不能跃出水面一样。即使喜鹊振翅飞上山杨树梢,它也会立刻重新落到树枝中,正如鱼儿白色的身子在阳光下突然一闪,又咕咚一声掉人水中一样。他感到,在森林底部的昏暗中,在逐渐消失的蓝晶晶、绿莹莹的露珠里,青苔显得十分古怪。
从这静悄悄的半明半暗中突然来到阳光明媚的林中空地,又多么令人心旷神怡,一切立刻变成另一种样子:那暖洋洋的土地,那被阳光晒热的刺柏的气味,那流动的空气,那仿佛用紫色金属浇铸的低垂的大风铃草,那在黏黏茎上开放的石竹花。内心变得无虑无忧。林中空地就犹如贫苦生活中那幸福的一天。好像黄粉蝶、蓝黑色的金龟子、在草丛里沙沙爬行的蚂蚁,都不是在为自己忙碌,而是全体一起在从事一项共同的工作。布满小叶的桦树枝触拂着脸庞,螽斯蹦跳着,撞在人身上,却好似撞在树干上,抓住他的腰带,绿色大腿不慌不忙一使劲,瞪着又圆又鼓的眼睛,带着困惑莫解的嘴脸坐在了上面。温暖,草莓迟开的花朵,阳光晒热的纽扣和腰带上的扣环。也许,在这林中空地上空从未飞临过“K>88”型轰炸机和亨克尔夜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