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他就见到了月台,见到了棱角分明的坦克和在帆布罩里高高隆起的坦克的金属肌肉,见到了头戴黑色钢盔的哨兵和司令部那节小窗上蒙着白
而他既不考虑未来,也不考虑过去。他是幸福的。他甚至不为想到再过几分钟就该分别而慌神。他与她并肩而坐,望着她……叶夫根尼娅。尼古拉耶夫娜。诺维科娃……他是幸福的。他并不需要她多么聪明、漂亮、年轻。他实实在在爱着她。起初,他没有敢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子。后来却一直向往这件事。即使今天,他依旧如往常那样温顺羞怯地捕捉她的笑容,留意她那嘲弄人的话语。但他发现,出现了新情况。
当她留意到他打算上路,便说:
“到时候啦,该回你那个牢骚满腹的义勇兵团啦。我嘛,也该被拋进汹涌的波涛里去啦。”
诺维科夫起身告别时,他明白,其实她并不那么坚强,女人终归是女人,即使上帝赋予她爱嘲弄人的聪明才智。
“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可什么也没说。”她喃喃地说。
、薇拉等几十个人都同她生活中发生的变化紧紧相连。诺维科夫若是能同利莫诺夫聊聊,听他谈谈诗歌和绘画该多好。尽管他并不熟悉夏加尔?和马蒂斯@,但他也不会感到不好意思的……他是个强者,强者,强者。她听命于他。战争将结束。难道,难道她永远也见不到克雷莫夫了吗?天哪,天哪,她是怎么搞的?现在不该想这些。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一切将如何收场。
“我现在才明白,我对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是个外人,我这不是开玩笑。房子、花园——为什么总是这些?你当真?”
“要是你愿意,我战后就复员,到东西伯利亚的某个建筑工地去当个工长。我们就住在带家眷的板棚里。”
这番话是真的,他没有开玩笑。
“一定得住带家眷的板棚吗?”
但事实并非如此,决定人的一生的重要事情,在他们相会时已经明朗了。他确实爱她。
四
诺维科夫往车站走去。
……叶尼娅,她那惘然若失的细语,她那双光脚,分别时她那亲昵的絮语和泪水,她对他的支配力,她的贫苦和纯洁,她秀发的清香,她那令人爱怜的娇羞,她身体的温馨,以及他因意识到自己工人兼士兵的质朴而引起的窘怯和为自己拥有工人兼士兵的质朴所感到的自豪。
诺维科夫走在铁路线上。一个士兵在旅途中最怕的是误车,此刻别是军用列车已经开走的想法如一根利针扎着他,使他混身燥热不安。
“一定得住。”
夏加尔(87—1984),俄裔法国画家。
马蒂斯U869—1955),法国画家。
“你疯啦?这是为什么?”于是心想:“克雷莫夫!”
“什么为什么?”他惊慌不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