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下来的树木组成年轻喜阳林那统一的林冠,彼此结成实力相当的联盟。云杉和山毛榉则在喜阳树木林冠下那昏暗的地方服苦役般苟且偷生。
但是,喜阳林木的衰老期来临,身躯高大的云杉从它们的林冠底下重见天日,残酷折磨赤杨和桦树。
森林就这样生活在人人反对人人的无休止的斗争中。只有盲人才思忖善的世界存在于树木和青草的王国中。难道生活就是恶?
善不在大自然中,不在传教士和先知们的布道中,不在伟大的社会学家和人民领袖们的学说中,不在哲学家们的伦理学中……因此,平凡的人们在自己的心灵中怀有对有生命物质的爱,他们自然而然不由自主地热爱和珍惜生活,在结束一天的劳作后为火炉的温暖而高兴,而不会到广场上去点燃篝火和烈焰。
因此,除了令人恐惧的大善,存在有日常生活中的人的良善。这就是给俘虏一片面包的老妪的良善,是从军用水壶里给受伤的敌人一口水喝的士兵的良善,这就是怜悯老人的年轻人的良善,是把犹太老人藏在干草棚里的农民的良善。这就是那些冒着丧失个人自由的危险,替俘虏和囚犯转交信件的武装警卫的良善,这些信件不是寄给志同道合的战友,而是写给母亲和妻子的。
这是个别人对个别人的个人的良善,是没有证人、没有想法的小的良善。可以把它叫做不表示一定意义的良善。这是在宗教的和社会的善之外的良善。
但是,我们想到和认识到:不表示一定意义的、个人的、偶然的良善是永恒的。它扩展到整个生物界,甚至扩展到一只耗子和一根树枝上,过路人有时会突然停下,给这根树枝整整枝,让它舒适、轻松地重新与树干生长在一起。
在那可怕的年代,人们打着囯家、民族的荣誉和全世界的善的旗号,做出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人们已经不像人,而被当做树枝和石块垛在一起、填满沟壑和战壕。正是在这种可怕和天良泯灭的时代,不表示一定意义的、微不足道的、在生活当中被镭的细粒打得粉碎的良善没有消失。
村子里来了一帮德国人,讨伐队员。前天有两个德国士兵被打死在路上。从傍晚起,他们就把妇女们赶出家门,命令她们在林子边挖坑。他们在一个老年农妇家里安置了一些士兵。她的丈夫被一名警察叫走,带到办事处,原来那里还被赶来二十个农夫。她到天亮都没能安睡,德国人在地窖里找到一篮子鸡蛋和一小破璃瓶蜜酒。他们自己生上炉子,煎鸡蛋,喝上了伏特加。后来,那个年岁大点的吹起了口琴,其他人跺着脚,给他伴唱。对女主人他们没看上一眼,好像她不是个人,只是只小猶。早晨,天蒙蒙亮时,他们开始检查冲锋枪,一个人,就是那个年岁稍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