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自己对所长说的那些胡说八道的话,就令他不寒而栗。同时他又感到自己是强有力的。他的孤立无援,同时正是他的力量所在。但他是否会想到,回到莫斯科后的这些天里,正当他科学上取得成就踌躇满志的时候,他却不得不进行这么一场谈话。
关于他同希沙科夫的冲突,谁也不可能知道,但他觉得今天同事们对他的态度特别亲切。
安娜。斯捷潘诺夫娜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维克托。帕夫洛维奇,我不想对您表示感谢,但我知道,您就
战争提出的各项任务。这一切都是很严重的。可您还为了一个洛沙科娃跑来提出可怕的要求。对不起,我可从来不知道洛沙科娃是个犹太人姓氏。”
听着听着,斯特拉姆就不知所措了。谁也没有当面对他的论文毫不客气地说出过如此怀有敌意的看法。现在他头一次从一个院士和他所工作的研究所的领导那里听到了它。
但他已经不怕什么后果,把那些他早已想说的、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该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他说,物理学同它是否能证实某种哲学毫无关系。他说,数学结论的逻辑比恩格斯和列宁的逻辑更强有力,请中央科学部的那位巴季因将列宁的观点适应数学和物理学,而不要让物理学和数学去适应列宁的观点。他说,狭隘的实践主义只能毁灭科学,不管这是谁,“甚至是上帝本人”提出来的,只有伟大的理论产生伟大的实践。他相信,基本的工程学问题,而且不仅是工程学问题,将在二十世纪靠核过程理论而得以解决。如果希沙科夫没有说出名字的那些同志认为他有必要作出解释,他将很乐意照这样的精神说出自己的看法。
“至于说到有着犹太人姓氏的人的问题,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您如果还是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话,就不应该说句笑话敷衍过去D在您拒绝我的请求的情况下,我将被迫立刻离开研究所。这样我无法工作。”
他勉强喘了口气,望一眼希沙科夫,想了想,又说:“我在这样的条件下很难工作。我不仅是个物理学家,我也是个人。在那些期待我的帮助和保护他们免受不公正待遇的人们面前,我感到羞惭。”
他此刻说的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很难工作”,他没有足够的冲动来第二次重复立刻离开研究所那句话。斯特拉姆从希沙科夫的脸上已经看出,他注意到了这个缓和的提法。
也许正因为如此,希沙科夫口气强硬起来:
“我们不必再用最后通牒式的语言继续谈下去。我当然被迫考虑您的愿望。”
一整天来,奇怪的、既苦恼又高兴的感觉控制着斯特拉姆。实验室的仪器,安装接近尾声的新设备对他来说是他生命、大脑、躯体的一部分。同它们分手他将如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