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处在孤岛上,莱纳尔德,”哈里勃说,“我们的孤岛不是被水包围着,而是被那些下流人的仇恨包围着。”
他们谈了谈俄罗斯的严寒、俄国毡靴、俄国腌猪油,谈了谈用来御寒的俄国伏特加酒的神秘莫测,这酒喝下去暖和,但过一会儿更冷。
哈里勃询问前沿阵地上的官兵关系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变化。
“要是好好考虑一下,”莱纳尔德说,“我看不出上校的思维与士兵的哲学有什么差别。总之,他们唱的是同一支歌,这支歌并不令人乐观。”
“司令部也在和作战营唱同一支歌。”哈里勃说,为了加强效果,他又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而上将是这场合唱的领唱人。”
凶狠神气,无精打采的结冰的繁星出现在被严寒冻结的天幕上,宛如锡色的雾凇。
在那些已经阵亡和注定要死亡的人们中间,有谁能够明白,这就是在历时十年的全国性的惨无人道之后,数千万德国人重新变为人的最初的时刻!
三十四
莱纳尔德来到第6集团军司令部门口时,夜幕已降临。昏暗中,他看见一名面色灰白的哨兵孤零零地站在一堵黑乎乎的墙壁跟前,他的心剧烈地跳将起来。他沿着司令部的地下通道向前走去,在这里见到的一切都使他的内心充满爱慕和忧伤。
他看见一扇扇房门上都钉着用哥特字体写的门牌,如“二处”、“副官处”、“科赫将军”、“特劳利少校”,他听见打字机的噼啪声、谈话声,在这里,他像儿子和兄弟那样感到习惯和亲切,感到自己又回到了战友、党内同志和党卫队战友的天地里。然而,他在傍晚落日的余辉里已看见过他们,他们的生命已告结束。
“唱归唱,但至今没有发现倒戈者。”
哈里勃说:
“我有个问题要同您商讨一下,这件事关系到最根本的问题,希特勒坚持要第6集团军防守阵地,保卢斯、魏克斯、蔡茨列尔表示要保护官兵的生命安全,建议投降。上头命令
他来到哈里勃的办公室门口,尚不知面临一场什么样的谈话,不知党卫军上校是否愿意同他谈谈自己的苦恼。
正如在和平年代,比较熟悉的党内同事彼此之间是相当随便的,他们并不注意军衔的高低,保持着同志式的坦率。见面时通常要聊聊天,同时谈谈工作情况。
莱纳尔德善于简明扼要地阐述一桩复杂事件的实质,他的话有时写进报告里,经过漫长的公文旅行,一直送到桕林的最高统帅机关。
莱纳尔德走进哈里勃的房间,竟没有马上认出他。莱纳尔德仔细打量着他那张并没有变瘦的胖脸,半晌才明白,只是那双深色的充满着智慧的眼睛的表情有了变化。
墙上挂着斯大林格勒地区示意图。一个残酷无情的血红的圆圈包围着第6集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