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小时候读过这篇作品,现在不记得了。”柳德米拉说。“那你就再读一遍吧。”斯特拉姆气呼呼地说。
为了柳德米拉不喜欢契诃夫的作品,他终生都在生她的气,他怀疑契诃夫的许多作品她根本没有读过。
可是说来也真怪。他越是感到孤立、虚弱,他的内心越是充满亢奋的情绪,他觉得那些房管员、票证管理局的姑娘们、办理身份证的工作人员,那些人事干部、实验员、科学家、朋友们,甚至亲人们,甚至切佩任,甚
”
“也许他们想要你去提供一个证词?”她犹豫不决地说。
此时,他忧心忡忡,十分敏感。他接连不断地回忆自己同希沙可夫和科夫琴科的谈话,他什么话没对他们说过呢。他回想自己在大学时代的那些争论,他什么样的议论没有发过呢。他同德米特里争论过,同克雷莫夫争论过,当然,他有时赞同克雷莫夫的看法。可是要知道,他一生中从来不是党和苏维埃政权的敌人,他连一分钟也不曾动摇过。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某时某地说过的一句特别尖刻的话,吓得浑身都凉了。克雷莫夫是个刚强的、思想坚定的**党员,信仰狂,他这个人对现存秩序是从来不怀疑的,可现在却被捕了。他同马季亚罗夫、卡里莫夫进行的那些讨论就更免不了找麻烦了。
真是不可思议!
每当晚上,暮色降临的时候,他就不安起来,担心有人来逮捕他,恐惧感逐渐加重,他感到压抑,难以忍受。但是,当他感到死路一条、无法逃避时,他又突然愉快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唉,见他妈的鬼去吧!
想到人们对他工作的不公正评价,他简直气得发疯。但是,一想到自己缺少才华,愚不可及,想到他的论文枯燥乏味,不过是对现实世界的愚蠢嘲弄,不再是一种思想,而成了对生活的一种感觉,于是他又高兴起来。
现在,他甚至不再考虑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现在很渺小,无知无识,他承认错误不会有什么意义。他是个谁也不需要的人。在发怒的国家面前,不管他承不承认错误,他都同样是微不足道的。
在这段时间里,柳德米拉明显地变了。她不再给房屋管理员打电话,叫他立刻给派个修理工来,也不再在楼梯上查问:“这又是谁在垃圾管道旁边乱扔脏物?”她现在穿着打扮也叫人捉摸不透。有时到内部商店去买素油,毫无必要地穿上那件珍贵的猴皮大衣,有时系上那条破旧的灰头巾,穿上那件早在战前就打算赠给电梯女司机的旧大衣。
斯特拉姆打量柳德米拉一眼,想像十至十五年以后他俩会变成什么模样。
“记得吗,契诃夫的《黑衣修士》中有这么一个情节:母亲放牛的时候对妇女们说,她儿子曾经当过修士。但很少有人相信她。”